又一年,王召范蠡而问焉,曰:“吾与子谋吴,子曰‘未可也’。今其稻蟹不遗种,其可乎?”对曰:“天应至矣,人事未尽也,王姑待之。”王怒曰:“道固然乎,妄其欺不穀耶?吾与子言人事,子应我以天时;今天应至矣,子应我以人事,何也?”范蠡对曰:“王姑勿怪。夫人事必将与天地相参,然后乃可以成功。今其祸新民恐,其君臣上下,皆知其资财之不足以支长久也,彼将同其力,致其死,犹尚殆。王其且驰骋弋猎,无至禽荒;宫中之乐,无至酒荒;肆与大夫觞饮,无忘国常。彼其上将薄其德,民将尽其力,又使之望而不得食,乃可以致天地之殛,王姑待之。”
又过了一年,越王召见范蠡,向他请教说:“前次我同你商讨报复吴国,你说还不可以。如今吴国天灾严重,稻和蟹都吃得没有剩余了,你看现在可以行动了吗?”范蠡答道:“上天的报应可说已经来到了,可是人事方面还没有完全成熟,君王还是再等一等。”越王发怒说:“道理真的是这样的吗?还是你在欺骗我呢?我跟你谈人事,你说要等天时;现在天时已到,你又说要等人事,这是什么原因?”范蠡答道:“君王先不要见怪。人事一定要和天地相互配合起来,然后才可以成功。如今吴国的天灾刚发生不久,人民仍有戒惧之心,他们君臣上下都知道本国的物资不能持久,一定会同心合力,拼命对付我们,所以现在打起来还有危险。君王暂且只管外出跑马打猎,但不要真正沉缅在狩猎上;只管在宫中饮酒取乐,但不要真正沉缅在酒色上;只管随意和臣僚们大摆酒宴,但不要忘记国家的正事。这样,吴国上层的统治者将会放松警惕而更加荒淫无道,百姓将被弄得精疲力尽,使他们心怀怨恨而又得不到粮食,那时我们就可以执行天地的惩罚去诛灭吴国了。君王暂且再等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