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行翻译及注释
翻译
悲来了,悲来了!主人有酒先不要斟,听我唱一曲《悲来吟》。悲来了不悲也不笑,天下有谁知我的心?您有数斗酒,我有一张三尺琴。弹琴饮酒的乐处两相得到,一杯酒下肚不亚于得到千两金。
悲来了,悲来了!天年虽然长,地年虽然久,金玉满堂人也不可能长守。纵然富贵百年又怎样,一生一死人人都会有。免不了月下孤猿坐坟啼,如此说还应再尽一杯酒。
悲来了,悲来了!凤鸟不来,河不出图,国运将衰,贤臣微子离开朝廷便出走,贤臣箕子佯装疯颠为人奴。汉帝不封功臣李广为侯,楚王放逐了忠臣屈大夫。
悲来了,悲来了!秦相李斯如果早追悔,就该把虚名抛向身外处。范蠡何曾爱恋游五湖,那是他功成名遂后保身的路。古人说,学剑是为一人用,念书只需认姓名。战国时的惠施不肯接受魏王所让的万乘之国,汉朝的卜式也未必读完过一本经书。还是要趁年轻时争取闹个一方之长的官当当,莫要做一辈子的白头书生啊。
注释
⑴悲歌行:乐府旧题,属杂曲歌辞。
⑵三尺琴:《博雅·释琴》:“神农氏琴长三尺六寸六分。”
⑶千钧金:《诗文·金部》:“钧,三十斤也。”
⑷天虽长,地虽久:《老子》上篇第七章:“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
⑸“金玉”句:《老子》上篇第九章:“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⑹“凤凰”句:《论语·子罕》:“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易经·系辞上》:“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⑺“微子”句:微子,商纣王庶兄。箕子,商纣王诸父。当时的贤臣。《史记·殷本纪》:“纣愈淫乱不止,微子数谏不听,乃与太师少保谋,遂去。……箕子乃佯狂为奴。”《论语·微子》:“微子去之,箕子为奴。”
⑻李将军:指李广。李广抗匈奴四十余年,大小七十余战,其下属多封侯,而李广终生不得爵位。汉文帝叹曰:“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世,万户侯岂足道哉!”事见《史记》、《汉书》本传。
⑼屈大夫:指屈原。屈原为春秋时楚国人,曾任左徒、三闾大夫。爱国直谏,遭谗被逐,投汨罗江而死。详见《史记·屈原列传》。
⑽“秦家”句:李斯,楚上蔡人。战国末入秦为客卿,为秦王灭六国献策。秦始皇任为廷尉。始皇死,与赵高合谋逼死太子扶苏,立少子胡亥为二世皇帝。后为赵高忌,“腰斩咸阳市,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事见《史记·李斯列传》。
⑾范子:即范蠡,春秋楚宛人,仕越为大夫,辅佐越王勾践灭吴。以勾践为人可与同患,难与处安,乃辞勾践,曰:“王其勉之,臣从此辞。”乘扁舟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适。见《吴越春秋》卷六《勾践伐吴外传》。
⑿“剑是”二句,《史记·项羽本纪》:“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⒀惠施:《吕氏春秋·审应览·淫辞》:“魏惠王谓惠子曰:‘上世之有国,必贤者也。今寡人实不若先生,愿得传国。’惠子辞。王又固清曰:‘寡人莫有之国于此者也,而传之贤者,民之贪争之心止矣。欲先生以此听寡人也。’惠子曰:‘若王之言,则施不可而听矣。王固万乘之主也,以国与人犹尚可;今施布衣也,可以有万乘之国而辞之,此其止贪争之心愈甚也。’……惠子易衣变冠,乘舆而走。”
⒁卜式:汉河阳人,以牧羊致富,不习文章。武帝与匈奴作战,卜式屡以私财捐助朝廷,武帝任为中郎,后为御史大夫,终太子太傅。详见《汉书·卜式传》。
⒂方伯:《礼记·王制》:“千里之外设方伯。”《汉书·何武传》:“武曰:剌史,古之方伯,上所委任,一卅表率也。”后泛指地方长官。谩,徒也,空也。
悲歌行创作背景
此诗作于李白晚年。安本云:“《笑歌行》、《悲歌行》二诗,各家均以为伪。其所据者,惟‘凡近’、‘粗劣’、‘言无伦次,情多反复’而已。是诚不足以断此伪作 。李白诗,固有语不甚择、临时率然之句。李白为此二诗时,或当病笃之际,以精神迷乱之人,势不能好整以暇而为雄快宕逸之诗。观此二诗,或多愤激之语,或多绝望之辞,皆至忿、至悲、至痛心情之反映,当是临终前所作。”李阳冰为在“疾亟”之中的李白《草堂集》作序,时在宝元年十一月初十。安旗《我读李太白》云:“此序当是曾经李白过目而为之首肯者”。郭沫若《李白与杜甫》曰:“李白在当时或许尚在病中,但离去世也不会太远了。”据此此诗约作于宝应元年(762)末,作于《笑歌行》之后。
悲歌行赏析
此诗的开头便是“悲来乎,悲来乎”,直抒胸臆,这也是李白诗歌惯常的抒情艺术手法,如同《将进酒》开篇便是以“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磅礴气势营造了时光奔腾,人生易老的一个深刻的人生感悟,也正如李白所言“明月直入,无心可猜”。在这场酒宴上,李白一开始就高叹“悲愁来了,悲愁来了”,也体现了李白诗歌中天真、率直的一面。钱钟书曾说“唐诗多以风情神韵擅长”,而“盛唐诗歌的气来、情来、神来,在李白的乐府诗歌和绝句中发挥的淋漓尽致”(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缪钺也说“唐诗之美在情辞”,唐诗以情胜。而李白诗中更是体现着一种放言无惮的天真和率性,很多诗句都是脱口而出,直言袒露,较少思虑避讳伪饰。
酒宴之上,“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于是一曲《悲来吟》,唱出了李白心中的那份孤独与寂寞,“悲来不吟还不笑,天下无人知我心”,或许真的是“古来圣贤皆寂寞”,这位声振寰宇,名播华夏的歌者,此时此刻,寂寞的心境又有谁人能懂,此时的李白已经是不如了人生的晚年,曾经的理想抱负,曾经的万丈豪情,或许已经和那曾经的大唐盛世一起埋葬在那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中,站在盛唐诗歌的顶峰,一身仙风道骨,潇洒不羁,也就注定了他“高处不胜寒”,龙擦拭土、御手调羹、贵妃研墨、力士脱靴,那曾经的一抹大唐风流也早已消散在落寞的心底。经历过安史之乱后,盛唐气象已衰。
但随之情感的格调有抑变扬,“琴鸣酒乐两相得,一杯不啻千钧金”,宴会氛围又重新转入热烈之中,这和《将进酒》中“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在情感格调上有异曲同工之处,这种情感的瞬间转变在李白的诗歌中也颇为常见,“盛唐诗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严羽《沧浪诗话》),这便是李白性格的纯真,感情汪洋恣肆,随性而发,不为物惑,也正如葛晓音在《诗国高潮与盛唐文化》中所说“唐人不像汉人那样拘于经学,也不想宋人那样精于思虑,唐代的时代性情是情感超过思理,在诗歌创作上也是如此”。同时在这里也看得出,“酒”在李白诗歌中的重要意义,他即使李白诗歌中精神寄托的一种意象,也是他挥洒万丈豪情的工具。李白最突出的一个艺术特征就是豪放洒脱,而酒便是这种性格不可缺少的陪衬品,使他冲破了清规戒律,任意挥洒,从而形成了酣畅恣肆,奔腾雄奇的艺术个性。“李白的诗歌个性主要凭借于他始终常见的日月风云、黄河沧海等雄伟壮阔的艺术境界,但也体现在他的日常生活中,特别是酒和月,成为他最重要的精神伴侣,也塑造了他‘诗仙’与‘狂客’形象”(林庚《唐诗综论》)。“酒”也是李白厌倦世俗后遁世的一种工具,因为他本生的儒道互补思想,也就决定了他在追求现实世界中建功立业的志向受阻后,转向游山问道,寄情山水。
第二段同样是以“悲来乎,悲来乎”起兴,来表达李白对富贵和生死的看法。“天虽长,地虽久”取自于《老子》上篇第七章:“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而“金玉满堂应不守,富贵百年能几何”也同样是取自于《老子》上篇第九章:“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大意是:金玉满堂,不能长久。富贵而骄奢,自己招来祸患。在这里李白也明确表明了他的富贵观,就是儒家所谓的“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以及道家所谓的任性自然,并不去刻意的追求,就如同他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将进酒》),他的浪漫洒脱心境也决定了他对金钱看得很淡,为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而宁愿用“五花马,千金裘”去“呼儿将出换美酒”,有人认为李白有种及时行乐的消极颓废思想,而这正是李白纯真率直性格的体现。道家崇无为而尚不争,作为有着“诗仙”之誉的李白当不会为这滚滚红尘中的俗物所裹足,他追求的是高蹈尘外的潇洒。
李白在对待生死问题明显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响,生死有命,顺其自然,虽然不否认早年李白也有过追求长生不老的想法,但此时的李白,已经是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在看尽了世事变化后,也对生命有了最本质的看法,“死生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坟上月”,正所谓“古今将相今何处,荒冢一方淹没了”(《红楼梦》中《好了歌》),不必去穷尽这死生的奥秘,不如“且须一尽杯中酒“来的洒脱快活。
而最后一段则可以看做是李白一生中理想与现实矛盾冲突的生动阐释。李白身负傲世才华,有身逢开元盛世,所以“盛唐士人积极入世、进取的人生态度,在李白身上被理想化了。李白是个功名心很强的人,有着强烈的‘济苍生’、‘安社稷’的儒家用世思想。但他既看不起白首死章句的儒生,不愿走科举入仕之路,又不愿从军边塞;而是寄希望于风云际会,始终幻想着‘平交王侯’、‘一匡天下’而‘立抵卿相’,建立盖世功业后功成身退,归隐江湖。”(袁行霈《中国文学史》)李白本身的浪漫主义诗人的气质,也决定了他对功名伟业的追求,他一直仰慕着古代的鲁仲连、范蠡、郦食其等人,能够凭一己之力建立不是功勋。“而事实上他所面对的现实与他所仰慕的这些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所处的环境已经完全不同。”(周勋初《诗仙李白之谜》)。他的过于理想化的人生设计,在现实人生中当然要遭到失败。这使他常常陷于悲愤、不平、失望中。但由于他始终向往着这种理想,他有始终保持着自负、自信和豁达、昂扬的精神风貌,所以他会在“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的穷途之下,发出“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慷慨之歌,李白说“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行路难》其二),既然说“我独不得出”,又为什么说“大道如青天”,这正是盛唐时代中现实与理想的矛盾,它统一在这个时代中,也统一在李白身上。因而李白在感叹“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同时,竟又有“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高亢歌唱,这也正是李白身上慷慨不平的完整解释。但正是这种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使“李白的诗歌波澜不惊、慷慨不平,发挥了建安时代‘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的浪漫主义传统,给盛唐诗歌带来了更高的发展,而这正代表了盛唐时代的精神力量。”(林庚《唐诗综论》)
悲歌行翻譯及注釋
翻譯
悲來了,悲來了!主人有酒先不要斟,聽我唱一曲《悲來吟》。悲來了不悲也不笑,天下有誰知我的心?您有數鬥酒,我有一張三尺琴。彈琴飲酒的樂處兩相得到,一杯酒下肚不亞於得到千兩金。
悲來了,悲來了!天年雖然長,地年雖然久,金玉滿堂人也不可能長守。縱然富貴百年又怎樣,一生一死人人都會有。免不了月下孤猿坐墳啼,如此說還應再盡一杯酒。
悲來了,悲來了!鳳鳥不來,河不出圖,國運將衰,賢臣微子離開朝廷便出走,賢臣箕子佯裝瘋顛為人奴。漢帝不封功臣李廣為侯,楚王放逐了忠臣屈大夫。
悲來了,悲來了!秦相李斯如果早追悔,就該把虛名拋向身外處。範蠡何曾愛戀遊五湖,那是他功成名遂後保身的路。古人說,學劍是為一人用,念書隻需認姓名。戰國時的惠施不肯接受魏王所讓的萬乘之國,漢朝的卜式也未必讀完過一本經書。還是要趁年輕時爭取鬧個一方之長的官當當,莫要做一輩子的白頭書生啊。
注釋
⑴悲歌行:樂府舊題,屬雜曲歌辭。
⑵三尺琴:《博雅·釋琴》:“神農氏琴長三尺六寸六分。”
⑶千鈞金:《詩文·金部》:“鈞,三十斤也。”
⑷天雖長,地雖久:《老子》上篇第七章:“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
⑸“金玉”句:《老子》上篇第九章:“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⑹“鳳凰”句:《論語·子罕》:“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易經·係辭上》:“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
⑺“微子”句:微子,商紂王庶兄。箕子,商紂王諸父。當時的賢臣。《史記·殷本紀》:“紂愈淫亂不止,微子數諫不聽,乃與太師少保謀,遂去。……箕子乃佯狂為奴。”《論語·微子》:“微子去之,箕子為奴。”
⑻李將軍:指李廣。李廣抗匈奴四十餘年,大小七十餘戰,其下屬多封侯,而李廣終生不得爵位。漢文帝歎曰:“惜乎!子不遇時,如令子當高帝世,萬戶侯豈足道哉!”事見《史記》、《漢書》本傳。
⑼屈大夫:指屈原。屈原為春秋時楚國人,曾任左徒、三閭大夫。愛國直諫,遭讒被逐,投汨羅江而死。詳見《史記·屈原列傳》。
⑽“秦家”句:李斯,楚上蔡人。戰國末入秦為客卿,為秦王滅六國獻策。秦始皇任為廷尉。始皇死,與趙高合謀逼死太子扶蘇,立少子胡亥為二世皇帝。後為趙高忌,“腰斬鹹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複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事見《史記·李斯列傳》。
⑾範子:即範蠡,春秋楚宛人,仕越為大夫,輔佐越王勾踐滅吳。以勾踐為人可與同患,難與處安,乃辭勾踐,曰:“王其勉之,臣從此辭。”乘扁舟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適。見《吳越春秋》卷六《勾踐伐吳外傳》。
⑿“劍是”二句,《史記·項羽本紀》:“項籍少時學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項梁怒之。籍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
⒀惠施:《呂氏春秋·審應覽·淫辭》:“魏惠王謂惠子曰:‘上世之有國,必賢者也。今寡人實不若先生,願得傳國。’惠子辭。王又固清曰:‘寡人莫有之國於此者也,而傳之賢者,民之貪爭之心止矣。欲先生以此聽寡人也。’惠子曰:‘若王之言,則施不可而聽矣。王固萬乘之主也,以國與人猶尚可;今施布衣也,可以有萬乘之國而辭之,此其止貪爭之心愈甚也。’……惠子易衣變冠,乘輿而走。”
⒁卜式:漢河陽人,以牧羊致富,不習文章。武帝與匈奴作戰,卜式屢以私財捐助朝廷,武帝任為中郎,後為禦史大夫,終太子太傅。詳見《漢書·卜式傳》。
⒂方伯:《禮記·王製》:“千裏之外設方伯。”《漢書·何武傳》:“武曰:剌史,古之方伯,上所委任,一卅表率也。”後泛指地方長官。謾,徒也,空也。
悲歌行創作背景
此詩作於李白晚年。安本雲:“《笑歌行》、《悲歌行》二詩,各家均以為偽。其所據者,惟‘凡近’、‘粗劣’、‘言無倫次,情多反複’而已。是誠不足以斷此偽作 。李白詩,固有語不甚擇、臨時率然之句。李白為此二詩時,或當病篤之際,以精神迷亂之人,勢不能好整以暇而為雄快宕逸之詩。觀此二詩,或多憤激之語,或多絕望之辭,皆至忿、至悲、至痛心情之反映,當是臨終前所作。”李陽冰為在“疾亟”之中的李白《草堂集》作序,時在寶元年十一月初十。安旗《我讀李太白》雲:“此序當是曾經李白過目而為之首肯者”。郭沫若《李白與杜甫》曰:“李白在當時或許尚在病中,但離去世也不會太遠了。”據此此詩約作於寶應元年(762)末,作於《笑歌行》之後。
悲歌行賞析
此詩的開頭便是“悲來乎,悲來乎”,直抒胸臆,這也是李白詩歌慣常的抒情藝術手法,如同《將進酒》開篇便是以“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的磅礴氣勢營造了時光奔騰,人生易老的一個深刻的人生感悟,也正如李白所言“明月直入,無心可猜”。在這場酒宴上,李白一開始就高歎“悲愁來了,悲愁來了”,也體現了李白詩歌中天真、率直的一麵。錢鍾書曾說“唐詩多以風情神韻擅長”,而“盛唐詩歌的氣來、情來、神來,在李白的樂府詩歌和絕句中發揮的淋漓盡致”(袁行霈《中國文學史》),繆鉞也說“唐詩之美在情辭”,唐詩以情勝。而李白詩中更是體現著一種放言無憚的天真和率性,很多詩句都是脫口而出,直言袒露,較少思慮避諱偽飾。
酒宴之上,“悲從中來,不可斷絕”,於是一曲《悲來吟》,唱出了李白心中的那份孤獨與寂寞,“悲來不吟還不笑,天下無人知我心”,或許真的是“古來聖賢皆寂寞”,這位聲振寰宇,名播華夏的歌者,此時此刻,寂寞的心境又有誰人能懂,此時的李白已經是不如了人生的晚年,曾經的理想抱負,曾經的萬丈豪情,或許已經和那曾經的大唐盛世一起埋葬在那再也回不去的時光中,站在盛唐詩歌的頂峰,一身仙風道骨,瀟灑不羈,也就注定了他“高處不勝寒”,龍擦拭土、禦手調羹、貴妃研墨、力士脫靴,那曾經的一抹大唐風流也早已消散在落寞的心底。經曆過安史之亂後,盛唐氣象已衰。
但隨之情感的格調有抑變揚,“琴鳴酒樂兩相得,一杯不啻千鈞金”,宴會氛圍又重新轉入熱烈之中,這和《將進酒》中“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在情感格調上有異曲同工之處,這種情感的瞬間轉變在李白的詩歌中也頗為常見,“盛唐詩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嚴羽《滄浪詩話》),這便是李白性格的純真,感情汪洋恣肆,隨性而發,不為物惑,也正如葛曉音在《詩國高潮與盛唐文化》中所說“唐人不像漢人那樣拘於經學,也不想宋人那樣精於思慮,唐代的時代性情是情感超過思理,在詩歌創作上也是如此”。同時在這裏也看得出,“酒”在李白詩歌中的重要意義,他即使李白詩歌中精神寄托的一種意象,也是他揮灑萬丈豪情的工具。李白最突出的一個藝術特征就是豪放灑脫,而酒便是這種性格不可缺少的陪襯品,使他衝破了清規戒律,任意揮灑,從而形成了酣暢恣肆,奔騰雄奇的藝術個性。“李白的詩歌個性主要憑借於他始終常見的日月風雲、黃河滄海等雄偉壯闊的藝術境界,但也體現在他的日常生活中,特別是酒和月,成為他最重要的精神伴侶,也塑造了他‘詩仙’與‘狂客’形象”(林庚《唐詩綜論》)。“酒”也是李白厭倦世俗後遁世的一種工具,因為他本生的儒道互補思想,也就決定了他在追求現實世界中建功立業的誌向受阻後,轉向遊山問道,寄情山水。
第二段同樣是以“悲來乎,悲來乎”起興,來表達李白對富貴和生死的看法。“天雖長,地雖久”取自於《老子》上篇第七章:“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而“金玉滿堂應不守,富貴百年能幾何”也同樣是取自於《老子》上篇第九章:“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大意是:金玉滿堂,不能長久。富貴而驕奢,自己招來禍患。在這裏李白也明確表明了他的富貴觀,就是儒家所謂的“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論語·述而》),以及道家所謂的任性自然,並不去刻意的追求,就如同他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將進酒》),他的浪漫灑脫心境也決定了他對金錢看得很淡,為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而寧願用“五花馬,千金裘”去“呼兒將出換美酒”,有人認為李白有種及時行樂的消極頹廢思想,而這正是李白純真率直性格的體現。道家崇無為而尚不爭,作為有著“詩仙”之譽的李白當不會為這滾滾紅塵中的俗物所裹足,他追求的是高蹈塵外的瀟灑。
李白在對待生死問題明顯受到道家思想的影響,生死有命,順其自然,雖然不否認早年李白也有過追求長生不老的想法,但此時的李白,已經是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了,在看盡了世事變化後,也對生命有了最本質的看法,“死生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墳上月”,正所謂“古今將相今何處,荒塚一方淹沒了”(《紅樓夢》中《好了歌》),不必去窮盡這死生的奧秘,不如“且須一盡杯中酒“來的灑脫快活。
而最後一段則可以看做是李白一生中理想與現實矛盾衝突的生動闡釋。李白身負傲世才華,有身逢開元盛世,所以“盛唐士人積極入世、進取的人生態度,在李白身上被理想化了。李白是個功名心很強的人,有著強烈的‘濟蒼生’、‘安社稷’的儒家用世思想。但他既看不起白首死章句的儒生,不願走科舉入仕之路,又不願從軍邊塞;而是寄希望於風雲際會,始終幻想著‘平交王侯’、‘一匡天下’而‘立抵卿相’,建立蓋世功業後功成身退,歸隱江湖。”(袁行霈《中國文學史》)李白本身的浪漫主義詩人的氣質,也決定了他對功名偉業的追求,他一直仰慕著古代的魯仲連、範蠡、酈食其等人,能夠憑一己之力建立不是功勳。“而事實上他所麵對的現實與他所仰慕的這些帶有傳奇色彩的人物所處的環境已經完全不同。”(周勳初《詩仙李白之謎》)。他的過於理想化的人生設計,在現實人生中當然要遭到失敗。這使他常常陷於悲憤、不平、失望中。但由於他始終向往著這種理想,他有始終保持著自負、自信和豁達、昂揚的精神風貌,所以他會在“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的窮途之下,發出“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慷慨之歌,李白說“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行路難》其二),既然說“我獨不得出”,又為什麽說“大道如青天”,這正是盛唐時代中現實與理想的矛盾,它統一在這個時代中,也統一在李白身上。因而李白在感歎“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的同時,竟又有“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的高亢歌唱,這也正是李白身上慷慨不平的完整解釋。但正是這種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使“李白的詩歌波瀾不驚、慷慨不平,發揮了建安時代‘慷慨以任氣,磊落以使才’的浪漫主義傳統,給盛唐詩歌帶來了更高的發展,而這正代表了盛唐時代的精神力量。”(林庚《唐詩綜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