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咏示客注释
① 寻尺:古八尺为“寻”,“寻尺”犹言“高低”、“长短”。
② 箝纸尾:县丞有职无权,属吏抱来文书,左手挟卷正文,右手指着纸尾,要县丞签署,却不许看公文内容。
③摸床棱:遇事模棱两端。
自咏示客赏析
陆游在“西州落魄九年余”的五十四岁那一年,宋孝宗亲下诏令,调他回临安,似将重用;但不旋踵又外放福建,一年之后再调江西抚州供职,依然担任管理盐茶公事的七品佐僚。这首诗就是在抚州任内所作,诗里的“洪州”即今天南昌,离抚州不远。
把自己这些年的生活、情怀写给朋友们看,提笔便有许多辛酸。诗人把这许多辛酸,融铸在“衰发萧萧老郡丞”这个起句里,先给朋友们展示一幅自画像:白发稀疏,老态颓唐,这已是一层辛酸;官位又不过是辅佐州长官的郡丞,而且是“老郡丞”——多年来一直作一些细碎事务,更加上一层辛酸。计自三十四岁初入官场,在宦海中沉沦二十多年,始终未曾独当一面,以展其抗敌救国的壮志雄心。岁月流逝,人生倏忽,自然界的酷暑严冬与政治生涯中的风刀霜剑,交相煎迫,他安得不老?虚捐少壮之年,空销凌云之志,又安得不颓?这个起句,挟半生忧患俱来,把斯人憔悴的形象描绘得逼真,读之便令人泫然。第二句“洪州又看上元灯”是反接,以上元灯火的彻夜通明,反衬此翁的颓唐潦倒,更有酒酣耳热,悲从中来的感慨。于是引出颔联直抒胸臆,诗情步步展开:“羞将枉直分寻尺,宁走东西就斗升。”这十四个字是近年宦海生涯的概括。古制八尺为“寻”,“寻尺”犹言“高低”“长短”。谗言可畏,三人成虎,世间枉直,一时谁能评断清楚?即以放翁而论,他一生受了多少冤枉?哪一件又曾得到公正的裁判?早在四川,他就有“讥弹更到无香处,常恨人言太深刻”(《海棠》)的感慨;去岁奉诏东归,孝宗有意任为朝官,又被曾觌等人从中梗阻,这些政治上的枉和直,是和非,是语言所能分辨其寻尺高低的么?何况,他本来就不屑向他们分辩,甚至以这种分辩为“羞”呢!显然,他对政治上的翻云覆雨、钩心斗角是十分厌恶的,对那些吠影吠声的群小是不屑一顾的。他宁愿作外郡佐僚,东奔西跑,就升斗之俸以糊口,这样到能避开许多风波。这是陆游郑重的选择,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诗句中“羞”字、“宁”字,下的很重,感慨遥深。
但是,高飞远引,甘居下僚,是不是就能使自己的心安适下来呢,不!远郡佐僚生涯,带给他的是更大的苦恼:“吏进饱谙钳纸尾,客来苦劝摸床棱。”“钳纸尾”用韩愈《蓝田县丞厅壁记》故事,说明自己现任分管茶盐的佐僚,对主官只能唯唯诺诺,天天在公文上随着主官的意志画押签名,丝毫不能做主;甚至,连属吏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尝尽了俯仰随人的滋味。“饱谙”二字,浓缩了无限屈辱辛酸。下句“摸床棱”用《新唐书·苏味道传》中事,全句说,好心的朋友来了,总是苦苦劝我遇事模棱两可,假装糊涂不要固执己见。当然,这不失为一种处世自全之道;但,这岂是壮夫所为?岂是陆游所愿?
看来,进而分枉直,论是非,诗人不屑;退而走东西,就斗升,更是屈辱难忍,真是“乾坤大如许,无处著此翁”(《醉歌》),他是走投无路了。愈转愈深的诗情,逼得他说出了一句隐忍已久又不得不说的话——“归装渐理君知否?笑指庐山古涧藤。”归隐山林,这是更大的退却,是在他心中酝酿了多年的无可奈何的退却!但是,他真正打算退隐么?要正确理解这句话,还得联系他一生出处行藏来看。他毕生心存社稷,志在天下,到老不忘恢复:“蹈海言犹在,移山志未衰”(《杂感》之三),怎么会真的想到退隐山林?就在早一年,他也写过“向来误有功名念,欲挽天河洗此心”(《夜坐偶书》)的话。显然,这不是认真的后悔,而是愤激的反语,应该从反面读。那么,“笑指庐山”这层归隐山林的意思,自然也只能从反面来理解了。我们从无可奈何的一再退却中,看出他对颠倒是非、不辨枉直的朝政的愤慨。所谓《自咏示客》者,也就是出示这样一种愤世嫉俗之情。
自詠示客注釋
① 尋尺:古八尺為“尋”,“尋尺”猶言“高低”、“長短”。
② 箝紙尾:縣丞有職無權,屬吏抱來文書,左手挾卷正文,右手指著紙尾,要縣丞簽署,卻不許看公文內容。
③摸床棱:遇事模棱兩端。
自詠示客賞析
陸遊在“西州落魄九年餘”的五十四歲那一年,宋孝宗親下詔令,調他回臨安,似將重用;但不旋踵又外放福建,一年之後再調江西撫州供職,依然擔任管理鹽茶公事的七品佐僚。這首詩就是在撫州任內所作,詩裏的“洪州”即今天南昌,離撫州不遠。
把自己這些年的生活、情懷寫給朋友們看,提筆便有許多辛酸。詩人把這許多辛酸,融鑄在“衰發蕭蕭老郡丞”這個起句裏,先給朋友們展示一幅自畫像:白發稀疏,老態頹唐,這已是一層辛酸;官位又不過是輔佐州長官的郡丞,而且是“老郡丞”——多年來一直作一些細碎事務,更加上一層辛酸。計自三十四歲初入官場,在宦海中沉淪二十多年,始終未曾獨當一麵,以展其抗敵救國的壯誌雄心。歲月流逝,人生倏忽,自然界的酷暑嚴冬與政治生涯中的風刀霜劍,交相煎迫,他安得不老?虛捐少壯之年,空銷淩雲之誌,又安得不頹?這個起句,挾半生憂患俱來,把斯人憔悴的形象描繪得逼真,讀之便令人泫然。第二句“洪州又看上元燈”是反接,以上元燈火的徹夜通明,反襯此翁的頹唐潦倒,更有酒酣耳熱,悲從中來的感慨。於是引出頷聯直抒胸臆,詩情步步展開:“羞將枉直分尋尺,寧走東西就鬥升。”這十四個字是近年宦海生涯的概括。古製八尺為“尋”,“尋尺”猶言“高低”“長短”。讒言可畏,三人成虎,世間枉直,一時誰能評斷清楚?即以放翁而論,他一生受了多少冤枉?哪一件又曾得到公正的裁判?早在四川,他就有“譏彈更到無香處,常恨人言太深刻”(《海棠》)的感慨;去歲奉詔東歸,孝宗有意任為朝官,又被曾覿等人從中梗阻,這些政治上的枉和直,是和非,是語言所能分辨其尋尺高低的麽?何況,他本來就不屑向他們分辯,甚至以這種分辯為“羞”呢!顯然,他對政治上的翻雲覆雨、鉤心鬥角是十分厭惡的,對那些吠影吠聲的群小是不屑一顧的。他寧願作外郡佐僚,東奔西跑,就升鬥之俸以糊口,這樣到能避開許多風波。這是陸遊鄭重的選擇,也是無可奈何的選擇。詩句中“羞”字、“寧”字,下的很重,感慨遙深。
但是,高飛遠引,甘居下僚,是不是就能使自己的心安適下來呢,不!遠郡佐僚生涯,帶給他的是更大的苦惱:“吏進飽諳鉗紙尾,客來苦勸摸床棱。”“鉗紙尾”用韓愈《藍田縣丞廳壁記》故事,說明自己現任分管茶鹽的佐僚,對主官隻能唯唯諾諾,天天在公文上隨著主官的意誌畫押簽名,絲毫不能做主;甚至,連屬吏也不把他放在眼裏。他嚐盡了俯仰隨人的滋味。“飽諳”二字,濃縮了無限屈辱辛酸。下句“摸床棱”用《新唐書·蘇味道傳》中事,全句說,好心的朋友來了,總是苦苦勸我遇事模棱兩可,假裝糊塗不要固執己見。當然,這不失為一種處世自全之道;但,這豈是壯夫所為?豈是陸遊所願?
看來,進而分枉直,論是非,詩人不屑;退而走東西,就鬥升,更是屈辱難忍,真是“乾坤大如許,無處著此翁”(《醉歌》),他是走投無路了。愈轉愈深的詩情,逼得他說出了一句隱忍已久又不得不說的話——“歸裝漸理君知否?笑指廬山古澗藤。”歸隱山林,這是更大的退卻,是在他心中醞釀了多年的無可奈何的退卻!但是,他真正打算退隱麽?要正確理解這句話,還得聯係他一生出處行藏來看。他畢生心存社稷,誌在天下,到老不忘恢複:“蹈海言猶在,移山誌未衰”(《雜感》之三),怎麽會真的想到退隱山林?就在早一年,他也寫過“向來誤有功名念,欲挽天河洗此心”(《夜坐偶書》)的話。顯然,這不是認真的後悔,而是憤激的反語,應該從反麵讀。那麽,“笑指廬山”這層歸隱山林的意思,自然也隻能從反麵來理解了。我們從無可奈何的一再退卻中,看出他對顛倒是非、不辨枉直的朝政的憤慨。所謂《自詠示客》者,也就是出示這樣一種憤世嫉俗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