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
薄云四处飘散还不见银河,清风吹开云雾月光放清波。
沙滩里水平波息声影消失,斟杯美酒相劝请你唱支歌。
你的歌声酸楚歌辞也悲苦,没有听完热泪就纷纷下落。
洞庭湖水连天九疑山高峻,湖中的蛟龙出没猩鼯哀号。
九死一生到达这被贬官所,默默地幽居远地好像潜逃。
下床怕蛇咬吃饭又怕毒药,潮气与毒气相杂到处腥臊。
昨日州衙前忽然擂动大鼓,新皇继位要举用夔和皋陶。
大赦文书一日万里传四方,犯有死罪的一概免除死刑。
被贬谪的召回放逐的回朝,革除弊政要剪除朝中奸佞。
刺史提名赦免观察使扣压,命运坎坷只能够迁调荒漠。
判司原本是小官不堪一提,未免跪地挨打有苦向谁说。
一起被贬谪的大都已回京,进身朝廷之路比登天难攀。
你的歌声暂且停止听我唱,我的歌声和你绝不是同科。
一年的明月今夜月色最好,人生由命又何必归怨其他,
有酒不饮怎对得天上明月?
注释
⑴纤云:微云。河:银河。
⑵月舒波:月光四射。
⑶属(zhǔ):劝酒。
⑷洞庭:洞庭湖。九疑:又名苍梧山,在今湖南宁远县境。
⑸猩:猩猩。鼯(wú):鼠类的一种。
⑹如藏逃:有如躲藏的逃犯。
⑺药:指蛊毒。南方人喜将多种毒虫放在一起饲养,使之互相吞噬,最后剩下的毒虫叫做蛊,制成药后可杀人。
⑻海气:卑湿的空气。蛰:潜伏。
⑼嗣皇:接着做皇帝的人,指宪忠。登:进用。夔皋:夔和皋陶,传说是舜的两位贤臣。
⑽赦书:皇帝发布的大赦令。
⑾大辟:死刑。除死:免去死刑。
⑿迁者:贬谪的官吏。流者:流放在外的人。
⒀瑕:玉石的杂质。班:臣子上朝时排的行列。
⒁州家:刺史。申名:上报名字。使家:观察使。抑:压制。
⒂坎轲:这里指命运不好。荆蛮:今湖北江陵。
⒃判司:唐时对州郡诸曹参军的总称。
⒄捶楚:棒杖一类的刑具。
⒅上道:上路回京。
⒆天路:指进身于朝廷的道路。幽险:幽昧险碍。
⒇殊科:不一样,不同类。
翻译
薄薄云丝四面散去,天上不见银河,空中清风飘飘,月光如荡漾的水波。
沙岸平展湖水宁静,声影都已消歇,斟一杯美酒,我劝你应该对月高歌。
你的歌声过分辛酸,歌辞也真悲苦,我实在不能听下去,早就泪落如雨。
洞庭湖波涛连天,九疑山高峻无比,蛟龙在水中出没,猩鼯在山间啼号。
九死一生,我才到达被贬谪的去处,蛰居荒僻,默默受苦有如罪犯藏逃。
下床常常怕蛇咬,吃饭时时怕中毒,近海地湿蛰伏蛇虫,到处熏散腥臊。
郴州府门前的大鼓,昨日捶个不停,新皇继位,定要举用贤能夔和皋陶。
大赦的文书,一日万里地传送四方,罪犯递减一等,死罪免死改为流放。
贬谪的改为追回,流放的也被召还,涤荡污秽瑕垢,改革弊端清理朝班。
刺史为我申报了,却被观察使扣压,命运坎坷,只得移向那偏僻的荆蛮。
做个判司卑职的小官,真不堪说起,一有过错未免要挨打,而跪伏在地。
当时一起贬谪的人,大都已经启程,进身朝廷之路实在艰险,难以攀登。
请你暂且停一停,听我也来唱一唱,我的歌比起你的歌,情调很不一样。
一年中的月色,只有今夜最美最多,人生全由天命注定,不在其他原因,
有酒不饮,如何对得起这明月光景。
注释
属:倾注,此指劝酒。
九疑:即苍梧山。
嗣皇:指唐宪宗。
天路:指进身朝庭之途。
这首诗以近散文化的笔法,古朴的语言,直陈其事,主客互相吟诵诗句,一唱一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衷情互诉,洒脱疏放,别具一格。
诗里写了张署的“君歌”和作者的“我歌”。题为“赠张功曹”,却没有以“我歌”作为描写的重点,而是反客为主,把“君歌”作为主要内容,借张署之口,浇诗人胸中之块垒。
诗的前四句描写八月十五日夜主客对饮的环境,如文的小序:碧空无云,清风明月,万籁俱寂。在这样的境界中,两个遭遇相同的朋友不禁举杯痛饮,慷慨悲歌。韩愈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在三十二岁的时候,曾表示过“报国心皎洁,念时涕汍澜”。他不仅有忧时报国之心,而且有改革政治的才干。公元803年(贞元十九年)天旱民饥,当时任监察御史的韩愈和张署,直言劝谏唐德宗减免关中徭赋,触怒权贵,两人同时被贬往南方,韩愈任阳山(今属广东)令,张署任临武(今属湖南)令。直至唐宪宗大赦天下时,他们仍不能回到中央任职。韩愈改官江陵府(今湖北江陵)法曹参军,张署改官江陵府功曹参军。得到改官的消息,韩愈心情很复杂,于是借中秋之夜,对饮赋诗抒怀,并赠给同病相怜的张署。
诗的开头在描写月夜环境之后,用“一杯相属君当歌”一转,引出了张署的悲歌,是全诗的主要部分。诗人先写自己对张署“歌”的感受:说它声音酸楚,言辞悲苦,因而“不能听终泪如雨”,和盘托出二人心境相同,感动极深。
张署的歌,首先叙述了被贬南迁时经受的苦难,山高水阔,路途漫长,蛟龙出没,野兽悲号,地域荒僻,风波险恶。好不容易“十生九死到官所”,而到达贬所更是“幽居默默如藏逃”。接着又写南方偏远之地多毒蛇,“下床”都可畏,出门行走就更不敢了;且有一种蛊药之毒,随时可以制人死命,饮食要非常小心,还有那湿蛰腥臊的“海气”,也令人受不了。这一大段对自然环境的夸张描写,也是诗人当时政治境遇的真实写照。
上面对贬谪生活的描述,情调是感伤而低沉的,下面一转,而以欢欣鼓舞的激情,歌颂大赦令的颁行,文势波澜起伏。唐宪宗即位,大赦天下。诗中写那宣布赦书时的隆隆鼓声,那传送赦书时日行万里的情景,场面的热烈。节奏的欢快,都体现出诗人心情的欢愉。特别是大赦令宣布:“罪从大辟皆除死”,“迁者追回流者还”,这当然使韩、张二人感到回京有望。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写到这里,诗情又一转折,尽管大赦令写得明明白白,但由于“使家”的阻挠,他们仍然不能回朝廷任职。“坎轲只得移荆蛮”,“只得”二字,把那种既心有不满又无可奈何的心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地是“荆蛮”之地,职又是“判司”一类的小官,卑小到要常受长官“捶楚”的地步。面对这种境况,他们发出了深深的慨叹:“同时辈流多上道,天路幽险难追攀”。“天路幽险”,政治形势还是相当险恶的。
以上诗人通过张署之歌,倾吐了自己的坎坷不平,心中的郁职,写得形象具体,笔墨酣畅。诗人既已借别人的酒杯浇了自己的块垒,不用再浪费笔墨直接出面抒发自己的感慨了,所以用“君歌且休听我歌,我歌今与君殊科”,一接一转,写出了自己的议论。仅写了三句:一是写此夜月色最好,照应题目的“八月十五”;二是写命运在天;三是写面对如此良夜应当开怀痛饮。表面看来这三句诗很平淡,实际上却是诗中最着力最精彩之笔。韩愈从切身遭遇中,深深感到宦海浮沉,祸福无常,自己很难掌握自己的命运。“人生由命非由他”,寄寓深沉的感慨,表面上归之于命,实际有许多难言的苦衷。八月十五的夜晚,明月如镜,悬在碧空蓝天,不开怀痛饮,就是辜负这美好的月色。再说,借酒浇愁,还可以暂时忘却心头的烦恼。于是情绪由悲伤转向旷达。然而这不过是故作旷达而已。寥寥数语,似淡实浓,言近旨远,在欲说还休的背后,别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深意。从感情上说,由贬谪的悲伤到大赦的喜悦,又由喜悦坠入迁移“荆蛮”的怨愤,最后在无可奈何中故做旷达。抑扬开阖,转折变化,章法波澜曲折,有一唱三叹之妙。全诗换韵很多,韵脚灵活,音节起伏变化,很好地表现了感情的发展变化,使诗歌既雄浑恣肆又宛转流畅。从结构上说,首与尾用洒和明月先后照应,轻灵简炼,使结构完整,也加深了意境的苍凉。
这篇七古,公元805年(永贞元年)中秋写于郴州,题中的张功曹,即张署。
公元803年(唐贞元十九年),韩愈与张署皆任监察御史,曾因天旱向唐德宗进言,极论宫市之弊,韩被贬为阳山(广东阳山)县令,张被贬为临武(湖南临武)县令。公元805年(贞元廿一年)正月,顺宗即位,二月甲子大赦。八月宪宗又即位,又大赦天下。两次大赦由于有人从中作梗,他们均未能调回京都,只改官江陵。知道改官的消息后,韩愈便借中秋月圆之夜,写下这首诗,并赠给遭遇相同的张署。
“涤瑕荡垢清朝班”出自唐代韩愈的《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诗句共7个字,诗句拼音为:dí xiá dàng gòu qīng cháo bān,诗句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
韩愈(768~824)字退之,唐代文学家、哲学家、思想家,河阳(今河南省焦作孟州市)人,汉族。祖籍河北昌黎,世称韩昌黎。晚年任吏部侍郎,又称韩吏部。谥号“文”,又称韩文公。他与柳宗元同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主张学习先秦两汉的散文语言,破骈为散,扩大文言文的表达功能。宋代苏轼称他“文起八代之衰”,明人推他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作品都收在《昌黎先生集》里。韩愈在思想上是中国“道统”观念的确立者,是尊儒反佛的里程碑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