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项王庙壁注释
① “三章”句:汉·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刘邦进入秦川后,“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沛:水多,此为沐浴的意思。秦川:指陕西、甘肃秦岭以北的平原地带。
②“入关”句:指项羽火烧阿房宫。
③“玉玦”句:《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鸿门宴上,范增三提玉玦,暗示项羽起伏兵杀掉刘邦以除后患,但“项王默然不应”。
④“鼎上”句:司马迁《史记·项羽本纪》记载:楚汉相争时期,项羽担心长期对峙下去对他不利,于是抓了刘邦的父亲,扬言刘邦不投降就杀了他父亲炖成肉羹吃,刘邦听说后说:“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即幸分我一杯羹。”
⑤“垓下”句:指霸王别姬。
⑥定陶美人:刘邦的宠姬戚夫人是山东定陶人,故称。
书项王庙壁鉴赏
中国文人喜欢在诗中臧否人物。王象春这首诗,就对项羽、刘邦这两位大人物作了一番评说。
项羽、刘邦当初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都是有野心的人。照司马迁的记载,他俩都见过秦始皇。项羽见了说:“彼可取而代也!”刘邦见了说:“大丈夫当如此也!”虽然一个藐视,一个艳羡,目标却都是自己想当皇帝。后来果然为了天下,龙争虎斗,打得个昏天黑地,野心得遂,小人物也就进入了“大人物”的圈子。在这场争夺中,刘邦胜了,项羽败了。在以成败论英雄的中国,自然会为胜者送上无量赞歌,对失败者则大抵少有好话,能像司马迁那样把项羽列入《本纪》,还有不少赞许之辞,就算很不容易了。王象春从功业的成就来观察,以为刘邦能去秦苛法,约法三章,如天降甘霖,深得民心,可谓真龙;项羽勇可称虎,但入关后只知掮枪绰棒、纵火劫掠,不懂收拾人心,只是一介莽夫,终较刘邦逊色。
这一评论虽很简洁,但未有新意。不过,王象春的刘项比较论还有后面两层意思,读来就颇不俗了。
一层是从人格上比较。鸿门宴上,范增三提玉玦,暗示项羽起伏兵杀掉刘邦以除后患,但“项王默然不应”。他堂堂做人,宁可一刀一枪在战场决胜负,不愿意在背后搞阴谋诡计。刘邦不同,当项羽把刘邦他爹绑在砧板上,威胁刘邦退军时,刘邦竟完全不以老子的安危为念,嬉皮笑脸地对项羽说:我们曾约为兄弟,我老子就是你老子。如果你想把你老子煮来吃,请分一碗肉羹给我尝尝。完全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两相比较,论人格,王象春以为“项王真龙汉王鼠”。中外历史上,政治家都是玩弄诡计的高手,翻云覆雨、朝令夕改、弄虚作假、背信弃义,是家常便饭。成功了,这一切都可以当作灵活的手腕儿载入经典。如果失败,自然另作别论。项羽勇猛,不擅诡计,终于失败,但王象春以为项羽的人格高于刘邦。这样的评论,就有点意思了。做人,总要讲点人格,如果不讲人格,整日玩弄些阴谋阳谋,虽然得了天下,可称枭雄,也难得到人们心底的尊敬。
再一层是从人性的层面作比较。他选择的切入点是刘、项同自己心爱女人的关系。男女的情爱,应当是人性的至洁至纯。汤显祖《牡丹亭》题词中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正是说的从情爱之深浅可以窥探人性的真伪。一个人如果为物欲、权欲所迷,便不会有真正的男女情爱。即或他们养小妾、包二奶也曾信誓旦旦,一朝同物欲、权欲的利益相左,山盟海誓的女人便被弃如敝屣,成为他们的攫取私欲的牺牲。“垓下美人泣楚歌”是说虞姬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京剧《霸王别姬》中项王不舍,虞姬自尽,被梅兰芳演得缠绵悱恻。但在《史记》中只说项王“悲歌忼慨”,“美人和之”,然后项王“泣下数行”。“虞兮虞兮奈若何”——译成白话,就是“虞啊虞啊,怎么来安顿你呢?”怎么安顿?没见记述,只说他带着八百从骑突围走了,看来是把虞姬丢下没管。后来的《楚汉春秋》说虞姬有和歌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看来是出于假托,就像京戏里写虞姬自刎在先,项王突围在后一样,不过是后人以为应当如此罢了。“定陶美人泣楚舞”,是说刘邦的宠姬戚夫人的。戚夫人是定陶人,恃宠固位是这类女人的毛病,戚夫人也不能免,所以缠着刘邦要把自己的儿子立为太子。刘邦也曾答应过,但因张良设计,为太子找了几个出色的保护人,使刘邦不敢另行废立。于是,对戚夫人说,太子羽翼已成,动不了了。吕后真是你的主子了。刘邦是否真是因为有了商山四皓辅佐太子,就不敢有所动作,姑置勿论。他的这一举动是否有利汉室也暂不讨论,但明知吕后狠辣,戚姬命运堪忧,却不做任何安排,只是说:你为我跳楚舞,我为你唱楚歌。戚夫人“嘘唏流涕”他也不管,自顾自走了,那薄情也同项羽差不多了。后来戚夫人母子都惨死于吕后之手,刘邦是不能辞其咎的。从人性的角度看刘、项,王象春以为二人都是“鼠”。
書項王廟壁注釋
① “三章”句:漢·司馬遷《史記·高祖本紀》記載:劉邦進入秦川後,“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沛:水多,此為沐浴的意思。秦川:指陝西、甘肅秦嶺以北的平原地帶。
②“入關”句:指項羽火燒阿房宮。
③“玉玦”句:《史記·項羽本紀》記載,鴻門宴上,範增三提玉玦,暗示項羽起伏兵殺掉劉邦以除後患,但“項王默然不應”。
④“鼎上”句:司馬遷《史記·項羽本紀》記載:楚漢相爭時期,項羽擔心長期對峙下去對他不利,於是抓了劉邦的父親,揚言劉邦不投降就殺了他父親燉成肉羹吃,劉邦聽說後說:“吾與項羽俱北麵受命懷王,曰: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即幸分我一杯羹。”
⑤“垓下”句:指霸王別姬。
⑥定陶美人:劉邦的寵姬戚夫人是山東定陶人,故稱。
書項王廟壁鑒賞
中國文人喜歡在詩中臧否人物。王象春這首詩,就對項羽、劉邦這兩位大人物作了一番評說。
項羽、劉邦當初並不是什麽大人物,不過都是有野心的人。照司馬遷的記載,他倆都見過秦始皇。項羽見了說:“彼可取而代也!”劉邦見了說:“大丈夫當如此也!”雖然一個藐視,一個豔羨,目標卻都是自己想當皇帝。後來果然為了天下,龍爭虎鬥,打得個昏天黑地,野心得遂,小人物也就進入了“大人物”的圈子。在這場爭奪中,劉邦勝了,項羽敗了。在以成敗論英雄的中國,自然會為勝者送上無量讚歌,對失敗者則大抵少有好話,能像司馬遷那樣把項羽列入《本紀》,還有不少讚許之辭,就算很不容易了。王象春從功業的成就來觀察,以為劉邦能去秦苛法,約法三章,如天降甘霖,深得民心,可謂真龍;項羽勇可稱虎,但入關後隻知掮槍綽棒、縱火劫掠,不懂收拾人心,隻是一介莽夫,終較劉邦遜色。
這一評論雖很簡潔,但未有新意。不過,王象春的劉項比較論還有後麵兩層意思,讀來就頗不俗了。
一層是從人格上比較。鴻門宴上,範增三提玉玦,暗示項羽起伏兵殺掉劉邦以除後患,但“項王默然不應”。他堂堂做人,寧可一刀一槍在戰場決勝負,不願意在背後搞陰謀詭計。劉邦不同,當項羽把劉邦他爹綁在砧板上,威脅劉邦退軍時,劉邦竟完全不以老子的安危為念,嬉皮笑臉地對項羽說:我們曾約為兄弟,我老子就是你老子。如果你想把你老子煮來吃,請分一碗肉羹給我嚐嚐。完全是一副潑皮無賴的樣子。兩相比較,論人格,王象春以為“項王真龍漢王鼠”。中外曆史上,政治家都是玩弄詭計的高手,翻雲覆雨、朝令夕改、弄虛作假、背信棄義,是家常便飯。成功了,這一切都可以當作靈活的手腕兒載入經典。如果失敗,自然另作別論。項羽勇猛,不擅詭計,終於失敗,但王象春以為項羽的人格高於劉邦。這樣的評論,就有點意思了。做人,總要講點人格,如果不講人格,整日玩弄些陰謀陽謀,雖然得了天下,可稱梟雄,也難得到人們心底的尊敬。
再一層是從人性的層麵作比較。他選擇的切入點是劉、項同自己心愛女人的關係。男女的情愛,應當是人性的至潔至純。湯顯祖《牡丹亭》題詞中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正是說的從情愛之深淺可以窺探人性的真偽。一個人如果為物欲、權欲所迷,便不會有真正的男女情愛。即或他們養小妾、包二奶也曾信誓旦旦,一朝同物欲、權欲的利益相左,山盟海誓的女人便被棄如敝屣,成為他們的攫取私欲的犧牲。“垓下美人泣楚歌”是說虞姬的故事。這個故事在京劇《霸王別姬》中項王不舍,虞姬自盡,被梅蘭芳演得纏綿悱惻。但在《史記》中隻說項王“悲歌忼慨”,“美人和之”,然後項王“泣下數行”。“虞兮虞兮奈若何”——譯成白話,就是“虞啊虞啊,怎麽來安頓你呢?”怎麽安頓?沒見記述,隻說他帶著八百從騎突圍走了,看來是把虞姬丟下沒管。後來的《楚漢春秋》說虞姬有和歌道:“漢兵已略地,四麵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看來是出於假托,就像京戲裏寫虞姬自刎在先,項王突圍在後一樣,不過是後人以為應當如此罷了。“定陶美人泣楚舞”,是說劉邦的寵姬戚夫人的。戚夫人是定陶人,恃寵固位是這類女人的毛病,戚夫人也不能免,所以纏著劉邦要把自己的兒子立為太子。劉邦也曾答應過,但因張良設計,為太子找了幾個出色的保護人,使劉邦不敢另行廢立。於是,對戚夫人說,太子羽翼已成,動不了了。呂後真是你的主子了。劉邦是否真是因為有了商山四皓輔佐太子,就不敢有所動作,姑置勿論。他的這一舉動是否有利漢室也暫不討論,但明知呂後狠辣,戚姬命運堪憂,卻不做任何安排,隻是說:你為我跳楚舞,我為你唱楚歌。戚夫人“噓唏流涕”他也不管,自顧自走了,那薄情也同項羽差不多了。後來戚夫人母子都慘死於呂後之手,劉邦是不能辭其咎的。從人性的角度看劉、項,王象春以為二人都是“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