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纪·晋纪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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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旃蒙作噩,尽柔兆阉茂,凡二年。
起(乙酉,公元385年),止(丙戌,公元386年),一共两年。

烈宗孝武皇帝中之上太元十年(乙酉,公元三八五年)
晋孝武帝太元十年(乙酉,公元385年)

春,正月,秦王坚朝飨群臣,时长安饥,人相食,诸将归,吐肉以饲妻子。
春季正月,前秦王苻坚祭祀太庙,宴请群臣。当时长安正值饥荒,人相残食,众将领回家以后,都把吃进去的肉吐出来再让妻子儿女们吃。

慕容冲即皇帝位于阿房,改元更始。冲有自得之志,赏罚任情。慕容盛年十三,谓慕容柔曰:“夫十人之长,亦须才过九人,然后得安。今中山王才逮人,功未有成,而骄汰已甚,殆难济乎!”
慕容冲在阿房城即皇帝位,改年号为更始。慕容冲踌躇满志,任意赏罚。慕容盛年方十三,对慕容柔说:“就是在十人中位居首位,也必须是才能超过其他九人,然后才能安稳。如今中山王慕容冲才能不及别人,没有建立战功,而骄奢傲慢已经十分严重,恐怕难以成功啊!”

后秦王苌留诸将攻新平,自引兵击安定,擒秦安西将军勃海公珍,岭北诸城悉降之。
后秦王姚苌留下众将领攻打新平,自己带领军队去攻打安定,擒获了前秦安西将军勃海公苻珍,岭北各城全都投降了姚苌。

甲寅,秦王坚与西燕主冲战于仇班渠,大破之。乙卯,战于雀桑,又破之。甲子,战于白渠,秦兵大败。西燕兵围秦王坚,殿中将军邓迈等力战却之,坚乃得免。壬申,冲遣尚书令高盖夜袭长安,入其南城,左将军窦冲、前禁将军李辩等击破之,斩首八百级,分其尸而食之。乙亥,高盖引兵攻渭北诸垒,太子宏与战于成贰壁,大破之,斩首三万。燕带方王佐与宁朔将军平规共攻蓟,王永兵屡败。二月,永使宋敞烧和龙及蓟城宫室,帅众三万奔壶关;佐等入蓟。
甲寅(疑误),前秦王苻坚与西燕国主慕容冲在仇班渠交战,大败慕容冲。乙卯(疑误),在雀桑交战,又打败了他。甲子(疑误),在白渠交战,前秦的军队大败。西燕的军队包围了前秦王苻坚,殿中将军邓迈奋力阻击,苻坚才得以幸免。壬申(疑误),慕容冲派尚书令高盖夜袭长安,进入了南城,前秦左将军窦冲、前禁将军李辩等打败了他们,斩首八百多人,士兵们把尸体分开吃掉。乙亥(疑误),高盖带领军队攻打渭北各营垒,太子苻宏与他在成贰壁交战,大败高盖,斩首三万人。前燕带方王慕容佐与宁朔将军平规一起攻打蓟城,王永的军队屡战屡败。二月,王永让宋敞焚烧了和龙以及蓟城的宫室,率领三万兵众逃奔壶关。慕容佐等进入蓟城。

慕容农引兵会慕容麟于中山,与共攻翟真。麟、农先帅数千骑至承营,观察形势。翟真望见,陈兵而出。诸将欲退,农曰:“丁零非不劲勇,而翟真懦弱,今简精锐,望真所在而冲之,真走,众必散矣,乃邀门而蹙之,可尽杀也。”使骁骑将军慕容国帅百馀骑冲之,真走,其众争门,自相蹈藉,死者太半;遂拔承营外郭。
慕容农带领军队与慕容麟在中山会合,与他共同攻打翟真。慕容麟、、慕容农先率领数千骑兵到了承营,察看地势。翟真远远望见,部署军队出动。众将领想要撤退,慕容农说:“丁零人不是不强劲勇猛,而翟真却很懦弱,现在应该选择精锐士兵,看准翟真所在的位置发起冲击,翟真一逃跑,其兵众必然溃散,就可以堵截城门围歼他们,可以把他们全部消灭。”于是就派骁骑将军慕容国率领一百多名骑兵冲击翟真,翟真逃跑,其兵众夺门溃逃,自相践踏,死者过半,于是就攻下了承营的外城。

癸未,秦王坚与西燕主冲战于城西,大破之,追奔至阿城。诸将请乘胜入城,坚恐为冲所掩,引兵还。
癸未(疑误),前秦王苻坚与西燕国主慕容冲在长安城西交战,大败慕容冲,一直追击到阿城。众将领请求乘胜入城,苻坚担心被慕容冲包围,带领军队返回。

乙酉,秦益州刺史王广以蜀人江阳太守李丕为益州刺史,守成都。己丑,广帅所部奔还陇西,依其兄秦州刺史统,蜀人随之者三万馀人。
乙酉(疑误),前秦益州刺史王广让蜀人江阳太守李丕出任益州刺史,戍守成都。己丑(疑误),王广率领部众逃回陇西,跟随他的蜀人有三万多。

刘牢之至枋头。杨膺、姜让谋泄,长乐公丕收杀之。牢之闻之,盘桓不进。
刘牢之抵达枋头。杨膺、姜让的阴谋泄露,长乐公苻丕拘捕并斩杀了他们。刘牢之听说以后,便徘徊不进。

秦平原悼公晖数为西燕主冲所败,秦王坚让之曰:“汝,吾之才子也,拥大众与白虏小儿战,而屡败,何用生为!”三月,晖愤恚自杀。前禁将军李辩、都水使者陇西彭和正恐长安不守,召集西州人屯于韭园;坚召之,不至。
前秦平原悼公苻晖多次被西燕国主慕容冲打败,前秦王苻坚责备他说:“你是我有才能的儿子,带领众多的兵众与白虏的稚嫩小孩子作战,反而屡屡失败,活着还有什么用呢!”三月,苻晖愤恨自杀。前禁将军李辩、都水使者陇西人彭和正担心长安失守,召集西方各州人驻扎在韭园。苻坚征召他们,他们却不到。

西燕主冲攻秦高阳愍公方于骊山,杀之,执秦尚书韦钟,以其子谦为冯翊太守,使招集三辅之民。冯诩垒主邵安民等责谦曰:“君雍州望族,今乃从贼,与之为不忠不义,何面目以行于世乎?”谦以告钟,钟自杀,谦来奔。秦左将军苟池、右将军俱石子与西燕主冲战于骊山,兵败。西燕将军慕容永斩苟池,俱石子奔鄴。永,廆弟运之孙;石子,难之弟也。秦王坚遣领军将军杨定击冲,大破之,虏鲜卑万馀人而还,悉坑之。定,佛奴之孙,坚之婿也。
西燕国主慕容冲在骊山攻打前秦高阳愍公苻方,杀掉了他,抓获了前秦左将军苟池、右将军俱石子与西燕主冲战于骊山,兵败。西燕将军慕容永斩苟池,俱石子奔邺。永,弟运之孙;石子,难之弟也。秦王坚遣领军将军杨定击冲,大破之,虏鲜卑万余人而还,悉坑之。定,佛奴之孙也。前秦左将军苟池、右将军俱石子与西燕国主慕容冲在骊山交战,战败。西燕将军慕容永斩杀了苟池,俱石子逃奔邺城。慕容永是慕容弟弟慕容运的孙子;俱石子是俱难的弟弟。前秦王苻坚派领军将军杨定攻打慕容冲,大败慕容冲,俘虏了一万多鲜卑人后返回,把他们全都活埋了。杨定是杨佛奴的孙子。

荥阳人郑燮以郡来降。
荥阳人郑燮举郡向东晋投降。

燕王垂攻鄴,久不下,将北诣冀州,乃命抚军大将军麟屯信都,乐浪王温屯中山,召骠骑大将军农还鄴;于是远近闻之,以燕为不振,颇怀去就。
后燕王慕容垂攻打邺城,久攻不下,准备向北到冀州去,就命令抚军大将军慕容麟驻扎在信都,乐浪王慕容温驻扎在中山,征召骠骑大将军慕容农返回邺城。远近的人们听说以后,认为后燕威势不振,都在考虑归附还是离去的问题。

农至高邑,遣从事中郎眭邃近出,违期不还。长史张攀言于农曰:“邃目下参佐,敢欺罔不还,请回军计之。”农不应,敕备假版,以邃为高阳太守,参佐家在赵北者,悉假署遣归。凡举补太守三人,长史二十馀人,退谓攀曰:“君所见殊误,当今岂可自相鱼肉!俟吾北还,邃等自当迎于道左,君但观之。”
慕容农抵达高邑,派从事中郎眭邃到附近外出,过了期限还没有返回。长史张攀向慕容农进言说:“眭邃是您身边的部下,胆敢欺骗蒙蔽您,逾期不归,请求回军讨伐他。”慕容农没有答应,敕令准备借国王名义下达的诏书,任命眭邃为高阳太守,僚属部下中凡是家在赵地以北的人,全都派他们回去暂时代理官职,共选拔补充了太守三人,长史二十多人。慕容农退下去以后对张攀说:“你的见解非常错误,当今之时,怎么能自相残杀!等我从北边返回来时,眭邃等人自然应当夹道欢迎,你只管等着瞧吧。”

乐浪王温在中山,兵力甚弱,丁零四布,分据诸城。温谓诸将曰:“以吾之众,攻则不足,守则有馀。骠骑、抚军,首尾连兵,会须灭贼,但应聚粮厉兵以俟时耳。”于是抚旧招新,劝课农桑,民归附者相继,郡县壁垒争送军粮,仓库充溢。翟真夜袭中山,温击破之,自是不敢复至。温乃遣兵一万运粮以饷垂,且营中山宫室。
乐浪王慕容温在中山,兵力很弱,四周则布满了丁零人,分别占据着各城邑。慕容温对众将领说:“以我们的兵力,进攻则力量不足,防守则绰绰有余。骠骑将军、抚军将军的兵力汇集起来,应当能够消灭寇贼,只是需要聚集军粮、训练军队以等待时机。”于是他就安抚故旧,招纳新兵,劝勉督促农耕桑蚕,前来归附的民众络绎不绝,郡县村落争先恐后地运来军粮,仓库充实丰盈。翟真趁夜袭击中山,慕容温击败了他,从此翟真不敢再来了。慕容温于是派遣一万兵众运送粮食用以犒饷慕容垂,而且在中山营建宫室。

刘牢之攻燕黎阳太守刘抚于孙就栅,燕王垂留慕容农守鄴围,自引兵救之。秦长乐公丕闻之,出兵乘虚夜袭燕营,农击败之。刘牢之与垂战,不胜,退屯黎阳。垂复还鄴。
刘牢之在孙就栅攻打后燕黎阳太守刘抚,后燕王慕容垂留下慕容农镇守包围邺城的部队,亲自带领兵众救援刘抚。前秦长乐公苻丕听说以后,乘虚出兵夜袭后燕的军营,慕容农打败了他。刘牢之与慕容垂交战,没能获胜,退守黎阳,慕容垂又返回了邺城。

吕光以龟兹饶乐,欲留居之。天竺沙门鸠摩罗什谓光曰:“此凶亡之地,不足留也。将军但东归,中道自有福地可居。”光乃大飨将士,议进止,众皆欲还。乃以驼二万馀头载外国珍宝奇玩,驱骏马万馀匹而还。
吕光因为龟兹富饶安乐,想在此居住久留。天竺僧人鸠摩罗什对吕光说:“这里是凶亡之地,不值得久留。将军只要东返,半路上自会有福地可以居住。”吕光于是就大肆宴请将士,讨论是否停留的问题,众人都想返回。于是就用二万多头骆驼载着境外之国的珍宝奇玩,驱赶了一万多匹骏马东返。

夏,四月,刘牢之进兵至鄴。燕王垂逆战而败;遂撤围,退屯新城;乙卯,自新城北遁。牢之不告秦长乐公丕,即引兵追之。丕闻之,发兵继进。庚申,牢之追及垂于董唐渊。垂曰:“秦、晋瓦合,相待为强。一胜则俱豪,一失则俱溃,非同心也。今两军相继,势既未合,宜急击之。”牢之军疾趋二百里,至五桥泽,争燕辎重;垂邀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牢之单马走,会秦救至,得免。
夏季,四月,刘牢之进军抵达邺城,后燕王慕容垂迎战,但失败了,于是就撤除了对邺城的包围,退到新城驻扎。乙卯(初八),从新城向北逃走。刘牢之没有向前秦长乐公苻丕报告,就带领军队追击。苻丕听说以后,也紧跟着出兵追击。庚申(十三日),刘牢之在董唐渊追上了慕容垂。慕容垂说:“秦国、晋朝苟且聚合,互相依靠才显得强大,一方取胜则全都威风,一方失败则全都溃散,双方并不是同心同德。如今双方的军队相继而来,既然兵力尚未汇合,就应该迅速猛击他们。”刘牢之的军队急速行进了二百里,到了五桥泽,争抢后燕的轻重物资,慕容垂迎头攻击,大败他们,斩首数千人。刘牢之只身匹马逃跑,恰好前秦前来救助,才得以幸免。

燕冠军将军宜都王凤每战,奋不顾身。前后大小二百五十七战,未尝无功。垂戒之曰:“今大业甫济,汝当先自爱!”使为车骑将军德之副,以抑其锐。
后燕冠军将军宜都王慕容凤,每逢战斗都奋不顾身,前后参与了大小二百五十七次战役,没有不建立战功的。慕容垂告诫他说:“如今大业刚刚成就,你应当首先自爱!”让他做车骑将军慕容德的副手以抑制他的锐气。

鄴中饥甚,秦长乐公丕帅众就晋谷于枋头。刘牢之入屯鄴城,收集亡散,兵复少振;坐军败,征还。
邺城中的饥荒十分严重,长乐公苻丕率领兵众到枋头去求东晋的粮谷。刘牢之进入邺城,收罗逃散的士兵,兵众又稍微有所振作。刘牢之因军队失败坐罪,朝廷征召他返回。

燕、秦相持经年,幽、冀大饥,人相食,邑落萧条。燕之军士多饿死,燕王垂禁民养蚕,以桑椹为军粮。
后燕、前秦相持了一年多,幽州、冀州出现了严重饥荒,人相残食,城邑村落一片萧条。后燕的士兵有很多被锇死。后燕王慕容垂禁止百姓养蚕,以桑椹作为军粮。

垂将北趣中山,以骠骑大将军农为前驱,前所假授吏眭邃等皆来迎候,上下如初,李乃服农之智略。
慕容垂准备北赴中山,以骠骑大将军慕容农作为前锋,以前暂时授职的官吏眭邃等人全都前来迎候,上上下下和当初一样,张攀于是对慕容农的远见卓识表示折服。

会稽王道子好专权,复为奸谄者所构扇,与太保安有隙。安欲避之,会秦王坚来求救,安乃请自将救之。壬戌,出镇广陵之步丘,筑垒曰新城而居之。
会稽王司马道子喜好专权,又被奸邪谄媚者挑拨煽动,与太保谢安有了隔阂。谢安想躲避他,恰好前秦王苻坚前来求救,谢安就请求亲自率兵去救援苻坚。壬戌(十五日),离开朝廷去镇守广陵的步丘,建筑了叫做新城的营垒,居住在这里。

蜀郡太守任权攻拔成都,斩秦益州刺史李丕,复取益州。
蜀郡太守任权攻下了成都,斩杀了前秦益州刺史李丕,又夺取了益州。

新平粮竭矢尽,外救不至。后秦王苌使人谓苟辅曰:“吾方以义取天下,岂仇忠臣邪!卿但帅城中之人还长安,吾正欲得此城耳。”辅以为然,帅民五千口出城。苌围而坑之,男女无遗,独冯杰子终得脱,奔长安。秦王坚追赠辅等官爵,皆谥曰节愍侯;以终为新平太守。
新平城内箭尽粮绝,外边救援的部队没有到达。后秦王姚苌派人对苟辅说:“我正在以道义夺取天下,怎么能仇恨忠臣呢!你只要率领城里的民众返回长安就行了,我只是想得到这座城邑。”苟辅认为此话有理,就率领民众五千人出了城,姚苌包围了他们,然后把他们全都活埋,不论男女,无一遗漏。只有冯杰的儿子冯终得以逃脱,逃到长安。前秦王苻坚给苟辅等人追赠了官职爵位,全都定谥号叫节愍侯,任命冯终为新平太守。

翟真自承营徙屯行唐,真司马鲜于乞杀真及诸翟,自立为赵王。营人共杀乞,立真从弟成为主;其众多降于燕。
翟真从承营转移到行唐驻扎,翟真的司马鲜于乞杀掉了翟真及其亲属,自立为赵王。军营里的人一起杀掉了鲜于乞,立翟真的堂弟翟成为主。其兵众大都投降了后燕。

五月,西燕主冲攻长安,秦王坚身自督战,飞矢满体,流血淋漓。冲纵兵暴掠,关中士民流散,道路断绝,千里无烟。有堡壁三十馀,推平远将军赵敖为主,相与结盟,冒难遣兵粮助坚,多为西燕兵所杀。坚谓之曰:“闻来者率不善达,此诚忠臣之义。然今寇难殷繁,非一人之力所能济也。徒相随入虎口,何益?汝曹宜为国自爱,畜粮厉兵,以俟天时,庶几善不终否,有时而泰也!”
五月,西燕国主慕容冲攻打长安,前秦王苻坚亲自督战,被飞来的乱箭射得遍体麟伤,鲜血淋漓。慕容冲放纵军队残暴掠夺,关中士人百姓流离失所,道路被阻绝,千里不见炊烟。有三十多个堡寨营垒,推举平远将军赵敖为主,互相结盟,冒着危险派兵送粮救助苻坚,但大多都被西燕杀掉。苻坚对他们说:“听说前来救助的人大都不能顺利到达,这确实表现了忠臣的大义,但如今敌寇制造的祸难繁多,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解决的,只能是白白地相继落入虎口,有什么好处!你们应该为了国家而自我保重,积蓄粮食,训练军队,以等待天时,也许做善事不会长久困顿,还会有时机否极泰来的!”

三辅之民为冲所略者,遣人密告坚,请遣兵攻冲,欲纵火为内应。坚曰:“甚哀诸卿忠诚!然吾猛士如虎豹,利兵如霜雪,困于乌合之虏,岂非天乎?恐徒使诸卿坐自夷灭,吾不忍也!”其人固请不已,乃遣七百骑赴之。冲营纵火者,反为风火所烧,其得免者什一二;坚祭而哭之。
三辅地区被慕容冲掠夺的百姓派人秘密地向苻坚报告,请求苻坚派兵攻打慕容冲,他们想要在里边放火以作为内应。苻坚说:“非常怜悯你们的忠诚!然而我勇猛的将士如同虎豹,锋利的兵器如同霜雪,反而受困于乌合之众,这难道不是天意吗!恐怕会白白地让你们招致覆灭,我不忍心这样干!”派来的人不停地固执请求,苻坚就派遣七百骑兵前往。在慕容冲军营里放火的人,反而被乘风之火所烧,得以幸免的人只有十之一二,苻坚设祭痛哭他们。

卫将军杨定与冲战于城西,为冲所擒。定,秦之骁将也。坚大惧,以谶书云“帝出五将久长得”,乃留太子宏守长安,谓之曰:“天其或者欲导予出外。汝善守城,勿与贼争利,吾当出陇收兵运粮以给汝。”遂帅骑数百与张夫人及中山公诜、二女宝、锦出奔五将山,宣告州郡,期以孟冬救长安。坚过袭韭园,李辩奔燕,彭和正惭,自杀。
卫将军杨定与慕容冲在城西交战,被慕容冲擒获。杨定是前秦的勇猛战将。苻坚十分害怕,依据谶书中所说:“帝王出走五将山才能得到长久的命运,”便留下太子苻宏守卫长安,对他说:“上天大概是想引导我外出。你好好地守卫城池,不要与寇贼争锋,我要走出陇地招集兵众运送粮食供给你。”于是苻坚就率领数百骑兵与张夫人、中山公苻诜及两个女儿苻宝、苻锦奔往五将山,向各州郡公开宣布,约定在初冬时拯救长安。苻坚顺路袭击了韭园,李辩逃奔后燕,彭和正感到惭愧,自杀而死。

闰月,以广州刺史罗友为益州刺史,镇成都。
闰五月,东晋任命广州刺史罗友为益州刺史,镇守成都。

庚戌,燕王垂至常山,围翟成于行唐。命带方王佐镇龙城。六月,高句丽寇辽东,佐遣司马郝景将兵救之,为高句丽所败,高句丽遂陷辽东、玄菟。
庚戌(初四),后燕王慕容垂抵达常山,在行唐包围了翟成。命令带方王慕容佐镇守龙城。六月,高句丽进犯辽东,慕容佐派司马郝景统帅军队救援,被高句丽打败,高句丽于是攻陷了辽东、玄菟。

秦太子宏不能守长安,将数千骑与母、妻、宗室西奔下辨;百官逃散,司隶校尉权翼等数百人奔后秦。西燕主冲入据长安,纵兵大掠,死者不可胜计。
前秦太子苻宏无法坚守长安,带领数千骑兵与母亲、妻子、宗室亲属向西逃奔到下辨。僚属百官全都逃散,司隶校尉权翼等数百人投奔后秦。西燕国主慕容冲进城占据了长安,放纵军队大肆抢掠,城中死亡的人不计其数。

秋,七月,旱,饥,井皆竭。
秋季,七月,东晋发生大旱、饥荒,水井全都枯竭。

后秦王苌自故县如新平。
后秦王姚苌从过去的安定县到新平。

秦王坚至五将山,后秦王苌遣骁骑将军吴忠帅骑围之。秦兵皆散走,独侍御十数人在侧,坚神色自若,坐而待之,召宰人进食。俄而忠至,执之,送诣新平,幽于别室。太子宏至下辨,南秦州刺史杨璧拒之。璧妻,坚之女顺阳公主也,弃其夫从宏。宏奔武都,投氐豪强熙,假道来奔,诏处之江州。
前秦王苻坚抵达五将山,后秦王姚苌派骁骑将军吴忠率领骑兵包围了他。前秦的兵众全都溃散逃走,只有十几个侍从官留在身边,苻坚神色自若,坐在那里等待吴忠的军队,召唤掌管膳食的官吏进上食物。不一会儿吴忠来到,拘捕了苻坚,把他送到新平,幽禁在特设的房间内。太子苻宏抵达下辨,南秦州刺史杨壁拒绝接纳他。杨壁的妻子,是苻坚的女儿顺阳公主,她抛弃了丈夫,跟苻宏走了。苻宏逃奔到武都,投靠氐族豪强强熙,然后借道投奔东晋,朝廷下达诏令,把他安置在江州。

长乐公丕帅众三万自枋头将归鄴城,龙骧将军檀玄击之,战于谷口,玄兵败,丕复入鄴城。
长乐公苻丕率领三万兵众准备从枋头返回邺城,龙骧将军檀玄向他发起攻击,在谷口交战,檀玄的军队失败,苻丕又进入了邺城。

燕建节将军馀岩叛,自武邑北趣幽州。燕王垂驰使敕幽州将平规曰:“固守勿战,俟吾破丁零自讨之。”规出战,为岩所败。岩入蓟,掠千馀户而去,遂据令支。癸酉,翟成长史鲜于得斩成出降;垂屠行唐,尽坑成众。
后燕建节将军馀岩反叛,从武邑北赴幽州。后燕王慕容垂迅速派使者敕令幽州将领平规说:“加强固守,不要交战,等我攻破丁零以后亲自去讨伐他。”平规出兵迎战,被余岩打败。馀岩进入蓟城,掳掠了一千多户人后离去,于是占据了令支。癸酉(二十八日),翟成的长史鲜于得斩杀了翟成后出来投降,慕容垂在行唐大肆屠杀,将翟成的兵众全部活埋。

太保安有疾,求还,诏许之;八月;安至建康。
太保谢安因病请求回建康,朝廷下达诏令同意了。八月,谢安回到了建康。

甲午,大赦。丁酉,建昌文靖公谢安薨。诏加殊礼,如大司马温故事。庚子,以司徒琅邪王道子领扬州刺史、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尚书令谢石为卫将军。
甲午(十九日),东晋实行大赦。丁酉(二十二日),建昌文靖公谢安去世。朝廷下达诏令,按非常的礼仪安葬他,仿照大司马桓温的遗规。庚子(二十五日),任命司徒琅邪王司马道子兼扬州刺史、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任命尚书令谢石为卫将军。

后秦王苌使求传国玺于秦王坚曰:“苌次应历数,可以为惠。”坚瞋目叱之曰:“小羌敢逼天子,五胡次序,无汝羌名。玺已送晋,不可得也!”苌复遣右司马尹纬说坚,求为禅代;坚曰:“禅代,圣贤之事。姚苌叛贼,何得为之!”坚与纬语,问纬:“在朕朝何官?”纬曰:“尚书令史”。坚叹曰:“卿,王景略为俦,宰相才也,而朕不知卿,宜其亡也!”坚自以平生遇苌有恩,尤忿之,数骂苌求死,谓张夫人曰:“岂可令羌奴辱吾儿。”乃先杀宝、锦。辛丑,苌遣人缢坚于新平佛寺,张夫人、中山公诜皆自杀,后秦将士皆为之哀恸。苌欲隐其名,谥坚曰壮烈天王。
后秦王姚苌派人去向前秦王苻坚索取传国印玺,说:“姚苌按顺序承接天命,可以把玉玺交给我。”苻坚怒目斥责来人说:“小羌胆敢威逼天子,五胡的次序,没有你羌族的名称。传国印玺已经送到了晋朝,无法得到了!”姚苌又派右司马严纬劝说苻坚,要求苻坚把君主之位禅让给他,苻坚说:“禅让,是圣贤的事情,姚苌是叛贼,怎么能让他继位呢!”苻坚与尹纬谈论了一番,问尹纬:“你在朕的朝廷里做什么官?”尹纬说:“尚书令史。”苻坚叹息地说:“你是王猛那样人才,具有宰相的才能,然而朕却不知道你,应该灭亡了。”苻坚自认为平时对待姚苌有恩,越发愤恨他,多次痛骂姚苌,以求一死,对张夫人说:“岂能让羌奴侮辱我的儿女。”于是就先杀掉了苻宝、苻锦。辛丑(二十六日),姚苌派人把苻坚吊死在新平的佛寺。张夫人、中山公苻诜全都自杀。后秦的将士全都为他们悲痛。姚苌想隐埋苻坚的名字,给苻坚定谥号为壮烈天王。

臣光曰:论者皆以为秦王坚之亡,由不杀慕容垂、姚苌故也,臣独以为不然。许劭谓魏武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使坚治国无失其道,则垂、苌皆秦之能臣也,乌能为乱哉!坚之所以亡,由骤胜而骄故也。魏文侯问李克吴之所以亡,对曰:“数战数胜。”文侯曰:“数战数胜,国之福也,何故亡?”对曰:“数战则民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秦王坚似之矣。
臣司马光说:谈论这段历史的人都认为秦王苻坚的灭亡,是由于没有杀掉慕容垂、姚苌的缘故。臣唯独认为不是这样。许劭说魏武帝曹操是太平盛世的能臣,混乱世道的奸雄。假使苻坚治理国家不违背治国之道,那么慕容垂、姚苌全都是秦国的能臣,怎么能作乱呢!苻坚之所以灭亡的原因,是由于屡次取胜后骄傲的缘故。魏文侯问李克关于吴国失败的原因,李克回答说:“经常征战又经常胜利。”魏文侯说:“经常征战又经常胜利,这是国家的福份,为什么灭亡了呢?”李克回答说:“经常征战则民众疲惫,经常胜利则主上骄傲,以骄傲的君主统治疲惫的民众,没有不灭亡的道理。”秦王苻坚就与此相似。

长乐公丕在鄴,将西赴长安,幽州刺史王永在壶关,遣使招丕,丕乃帅鄴中男女六万馀口西如潞川,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迎之入晋阳。王永留平州刺史苻冲守壶关,自帅骑一万会丕于晋阳。丕始知长安不守,坚已死,乃发丧,即皇帝位。追谥坚曰宣昭皇帝,庙号世祖,大赦,改元大安。
长乐公苻丕在邺城,准备西赴长安,幽州刺史王永在壶关,派使者去招纳苻丕,苻丕就率领邺城中的男女六万多人向西到潞川,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迎接他们进入晋阳。这时苻丕才知道长安已经失守,苻坚已经死亡,于是便公开宣布了苻坚死亡的消息,他自己即皇帝位,给苻坚定谥号为宣昭皇帝,庙号为世祖,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大安。

燕主垂以鲁王和为南中郎将,镇鄴。遣慕容农出蠮螉塞,历凡城,趣龙城,会兵讨馀岩,慕容麟、慕容隆自信都徇勃海、清河。麟击勃海太守封懿,执之,因屯历口。懿,放之子也。
后燕王慕容垂任命鲁王慕容和为南中郎将,镇守邺城。派慕容农出塞,经过凡城,开赴龙城,会合兵力讨伐余岩,慕容麟、慕容隆从信都出发,带兵巡行勃海、清河。慕容麟攻打勃海太守封懿,抓获了他,顺势驻扎在历口。封懿是封放的儿子。

鲜卑刘头眷击破贺兰部于善无,又破柔然于意亲山。头眷子罗辰言于头眷曰:“比来行兵,所向无敌。然心腹之疾,愿早图之!”头眷曰:“谁也?”罗辰曰:“从兄显,忍人也,必将为乱。”头眷不听。显,库仁之子也。顷之,显果杀头眷自立。又将杀拓跋珪,显弟亢泥妻,珪之姑也,以告珪母贺氏。显谋主梁六眷,代王什翼犍之甥也,亦使其部人穆崇、奚牧密告珪,且以其爱妻、骏马付崇曰:“事泄,当以此自明。”贺氏夜饮显酒,令醉,使珪阴与旧臣长孙犍、元他、罗结轻骑亡去。向晨,贺氏故惊厩中群马,使显起视之。贺氏哭曰:“吾子适在此,今皆不见,汝等谁杀之邪?”显以故不急追。珪遂奔贺兰部,依其舅贺讷,讷惊喜曰:“复国之后,当念老臣!”珪笑曰:“诚如舅言,不敢忘也。”显疑梁六眷泄其谋,将囚之。穆崇宣言曰:“六眷不顾恩义,助显为逆,我掠得其妻马,足以解忿。”显乃舍之。
鲜卑人刘头眷在善无击败了贺兰部,又在意亲山击败了柔然。刘头眷的儿子刘罗辰向刘头眷进言说:“近来的征战,所向无敌,然而对心腹之患,愿早作图谋!”刘头眷说:“谁是心腹之患?”刘罗辰说:“堂兄刘显,是残酷无情的人,必将要作乱。”刘头眷没有听从。刘显是刘库仁的儿子。不久,刘显果然杀掉了刘头眷而自立。又准备杀掉拓跋。刘显弟弟刘亢的妻子,是拓跋的姑姑,她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拓拔的母亲贺氏。刘显的主谋梁六眷,是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外甥,他也派其部属穆崇、奚牧把消息秘密地报告了拓跋,并且把宠爱的妻子、骏马交给穆崇说:“如果事情泄露,就用这些来证明自己。”贺氏当晚让刘显喝酒,等他喝醉以后,让拓跋暗中与旧臣长孙犍、元他、罗结轻装骑马逃走。第二天早晨,贺氏故意惊动马厩中的马匹,让刘显起来察看。贺氏哭泣着说:“我的儿子们就在这里,现在全都不见了,你们谁杀了他们呢?”刘显因此没有急于追赶。拓跋于是就逃奔到贺兰部,投靠了他的舅舅贺讷。贺讷惊喜地说:“恢复国家以后,还应该想着老臣!”拓跋笑着说:“确实像舅舅所说,不敢忘记。”刘显怀疑梁六眷泄露了他的计谋,准备要把他囚禁起来。穆崇扬言说:“梁六眷不顾恩义,辅佐刘显却干出了叛逆之事,我夺取了他的妻子、骏马,足以解除愤恨。”刘显于是就不再理会梁六眷了。

贺氏从弟外朝大人贺悦举所部以奉珪。显怒,将杀贺氏,贺氏奔亢泥家,匿神车中三日,亢泥举家为之请,乃得免。
贺氏的堂弟外朝大人贺悦带领所属部众尊奉拓跋。刘显很气愤,准备杀掉贺氏,贺氏逃奔到刘亢家,在供奉着神像的车子中躲藏了三天,刘亢全家人都为她求情,贺氏这才免于一死。

故南部大人长孙嵩帅所部七百馀家叛显,将奔五原。时拓跋寔君之子渥亦聚众自立,嵩欲归之;乌渥谓嵩曰:“逆父之子,不足从也。不如归珪。”嵩从之。久之,刘显所部有乱,故中部大人庾和辰奉贺氏奔珪。
过去的南部大人长孙嵩率领部众七百多家背叛了刘显,逃奔到五原。当时拓跋君的儿子拓跋渥也聚众自立,长孙嵩想归附他。乌渥对长孙嵩说:“叛逆之父的儿子,不值得归附,不如归附拓跋。”长孙嵩听从了他的意见。过了很久,刘显的部族内发生祸乱,过去的中部大人庾和辰侍奉着贺氏投奔跖跋。

贺讷弟染干以珪得众心,忌之,使其党侯引七突杀珪;代人尉古真知之,以告珪,侯引七突不敢发。染干疑古真泄其谋,执而讯之,以两车轴夹其头,伤一目,不伏,乃免之。染干遂举兵围珪;贺氏出谓染干曰:“汝等欲于何置我,而杀吾子乎!”染干惭而去。
贺讷的弟弟贺染干因为拓跋深得人心,便忌恨他,让自己的党羽侯引七突杀掉拓跋。代国人尉古真知道此事,把它告诉了拓跋,侯引七突不敢动手了。贺染干怀疑尉古真泄露了他的计谋。便把尉古真抓起来审讯,用两个车轮夹他的头部,伤害了他的一只眼睛,尉古真拒不承认,贺染干就放了他。贺染干于是就出兵包围了拓跋,贺氏出来对贺染干说:“你们想要把我发落到什么地方,而要杀我的儿子呢?”贺染干惭愧地离开了。

九月,秦主丕以张蚝为侍中、司空,王永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令,王腾为中军大将军、司隶校尉,苻冲为尚书左仆射,封西平王;又以左长史杨辅为右仆射,右长史王亮为护军将军;立妃杨氏为皇后,子宁为皇太子,寿为长乐王,锵为平原王,懿为勃海王,昶为济北王。
九月,前秦国主苻丕任命张蚝为侍中、司空,任命王永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令,任命王腾为中军大将军、司隶校尉,任命苻冲为尚书左仆射,封为西平王。又任命左长史杨辅为右仆射,右长史王亮为护军将军,立妃杨氏为皇后,儿子苻宁为皇太子,苻寿为长乐王,苻锵为平原王,苻懿为勃海王,苻昶为济北王。

吕光自龟兹还至宜禾,秦凉州刺史梁熙谋闭境拒之。高昌太守杨翰言于熙曰:“吕光新破西域,兵强气锐,闻中原丧乱,必有异图。河西地方万里,带甲十万,足以自保。若光出流沙,其势难敌。高梧谷口险阻之要,宜先守之而夺其水;波既穷渴,可以坐制。如以为远,伊吾关亦可拒也。度此二厄,虽有子房之策,无所施矣!”熙弗听。美水令犍为张统谓熙曰:“今关中大乱,京师存亡不可知。吕光之来,其志难测,将军何以拒之?”熙曰:“忧之,未知所出。”统曰:“光智略过人,今拥思归之士,乘战胜之气,其锋未易当也。将军世受大恩,忠诚夙著;立勋王室,宜在今日!行唐公洛,上之从弟,勇冠一时,为将军计,莫若奉为盟主以收众望,推忠义以帅群豪,则光虽至,不敢有异心也。资其精锐,东兼毛兴,连王统、杨璧,合四州之众,扫凶逆,宁王室,此桓、文之举也。”熙又弗听,杀洛于西海。
吕光从龟兹返回到宜禾,前秦凉州刺史梁熙计划封锁边境拒绝他进入。高昌太守杨翰向梁熙进言说:“吕光刚刚攻破西域,兵力强盛,气势锋锐,听说中原动乱,一定会有不同寻常的图谋。河西地广万里,拥有十万披甲将士,足以自我保全。如果吕光走出沙漠,他的威势就难以抵挡了。高梧谷口是险阻的要塞,应该先据守那里,从而断绝他们的水源。等他们疲困干渴以后,我们就可以坐而制之。如果认为那里路途遥远,也可以在伊吾关拒守。除了这两处险阻要塞,就是有张良那样的谋略,也无处施展!”梁熙没有听从。美水令犍为人张统对梁熙说:“如今关中大乱,京师长安不知道是存是亡。吕光前来,其志向难以预测,将军怎样抵抗他?”梁熙说:“正对此事忧虑,但不知道该怎么办。”张统说:“吕光谋略过人,如今带领着盼望归家的将士,乘着交战取胜的气势,其锋芒不容易抵挡。将军您世代承受恩泽,历来以忠诚著称,为王室建立功勋,应该就在今天。行唐公苻洛,是主上的堂弟,勇猛冠绝一时,为将军着想,不如尊奉他为盟主以凝聚众人的期望,推举忠义之人以率领众豪强,如此则吕光虽然到来,也不敢怀有异心。凭借他的精锐部队,就可以兼并东面的毛兴,联合王统、杨壁,汇集四州的兵众,扫除顽凶叛逆,安定王室,这是像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举动。”梁熙又没有听从,在西海杀掉了苻洛。

光闻杨翰之谋,惧,不敢进。杜进曰:“梁熙文雅有馀,机鉴不足,终不能用翰之谋,不足忧也。宜及其上下离心,速进以取之。”光从之。进至高昌,杨翰以郡迎降。至玉门,熙移檄责光擅命还师,以子胤为鹰扬将军,与振威将军南安姚皓、别驾卫翰帅众五万拒光于酒泉。敦煌太守姚静、晋昌太守李纯以郡降光。光报檄凉州,责熙无赴难之志,五遏归国之众;遣彭晁、杜进、姜飞为前锋,与胤战于安弥,大破擒之。于是四山胡、夷皆附于光。武威太守彭济执熙以降,光杀之。光入姑臧,自领凉州刺史,表杜进为武威太守,自馀将佐,各受职位。凉州郡县皆降于光,独酒泉太守宋皓、西郡太守索泮城守不下。光攻而执之,让泮曰:“吾受诏平西域,而梁熙绝我归路,此朝廷之罪人,卿何为附之?”泮曰:“将军受诏平西域,不受诏乱凉州,梁公何罪而将军杀之?泮但苦力不足,不能报君父之仇耳,岂肯如逆氐彭济之所为乎!主灭臣死,固其常也。”光杀泮及皓。
吕光听说了杨翰的计谋,很害怕,不敢前进。杜进说:“梁熙文雅有余,随机应变不足,最终也不会采纳杨翰的计谋,不值得担忧。应该乘着他上下离心的时机,迅速进军以攻取他。”吕光听从了杜进的意见。前进到高昌,杨翰出来迎接,举郡投降。到了玉门,梁熙传递檄文责备吕光擅自命令军队返回,任命儿子梁胤为鹰扬将军,与振威将军南安人姚皓、别驾卫翰率领五万兵众在酒泉阻击吕光。敦煌太守姚静、晋昌太守李纯举郡投降了吕光。吕光向凉州发出了回复檄文,责备梁熙没有以身赴难的志向,反而阻止归国的兵众。派彭晃、杜进、姜飞作为前锋,与梁胤在安弥交战,大败梁胤的军队,擒获了梁胤。于是周围依山而居的胡人、夷人全都归附于吕光。武威太守彭济拘押着梁熙投降,吕光杀掉了梁熙。吕光进入姑臧,自己兼任凉州刺史,上表请求任命杜进为武威太守,自己其余的将领辅佐,分别都接受了职位。凉州的郡县全都投降了吕光,只有酒泉太守宋皓、西郡太守索泮固守城池不投降。吕光发起攻击,抓获了他们,责备索泮说:“我接受诏令平定西域,而梁熙却断绝我的归路,这是朝廷的罪人,你为什么要依附他呢?”索泮说:“将军接受诏令平定西域,并没有接受诏令搞乱凉州,梁公有什么罪过而将军杀了他?我只是苦于力量不足,不能为君父报仇,怎么肯干像叛逆的氐人彭济那样的事情呢!主灭臣死,这本来就是千古不变之理。”吕光杀掉了索泮及宋皓。

主簿尉祐,奸佞倾险,与彭济同执熙,光宠信之。祐谮杀名士姚皓等十馀人,凉州人由是不悦。光以祐为金城太守,祐至允吾,袭据其城以叛;姜飞击破之,祐奔据兴城。
主簿尉,奸佞凶险,与彭济一起抓获了梁熙,吕光对他宠爱信任。尉诬陷杀害了名士姚皓等十多人,凉州人因此很不高兴。吕光任命尉为金城太守,尉到了允吾,突然占据了该城反叛。姜飞攻破了他,尉逃奔,占据了兴城。

乞伏国仁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单于,领秦、河二州牧,改元建义,以乙旃童泥为左相,屋引出支为右相,独孤匹蹄为左辅,武群勇士为右辅,弟乾归为上将军,分其地置武城等十二郡,筑勇士城而都之。
乞伏国仁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单于、兼秦、河二州牧,改年号为建义,任命乙旃童为左相,屋引出支为右相,独孤匹蹄为左辅,武群勇士为右辅,弟弟乞伏乾归为上将军,在所辖领地分别设置了武城等十二郡,建筑了勇士城作为都城。

秦尚书令魏昌公纂自关中奔晋阳;秦主丕拜纂太尉,封东海王。
前秦尚书令、魏昌公苻纂从关中奔赴晋阳。前秦国主苻丕授予苻纂太尉官职,封他为东海王。

冬,十月,西燕主冲遣尚书令高盖帅众五万伐后秦,战于新平南,盖大败,降于后秦。初,盖以杨定为子,及盖败,定亡奔陇右,复收集其旧众。
冬季,十月,西燕国主慕容冲派尚书令高盖率领五万兵众讨伐后秦,在新平以南交战,高盖大败,投降了后秦。当初,高盖把杨定作为儿子,等到高盖失败,杨定逃奔到陇右,又收集起了他过去的兵众。

苻定、苻绍、苻谟、苻亮闻秦主丕即位,皆自河北遣使谢罪。中山太守王兗,本新平氐也,固守博陵,为秦拒燕。十一月,丕以兗为平州刺史,定为冀州牧,绍为冀州都督,谟为幽州牧,亮为幽、平二州都督,并进郡公。左将军窦冲据兹川,有众数万,与秦州刺史王统、河州刺史毛兴、益州刺史王广、南秦州刺史杨璧、卫将军杨定皆自陇右遣使邀丕,共击后秦。丕以定为雍州牧,冲为梁州牧,加统镇西大将军,兴车骑大将军。璧征南大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加广安西将军,皆进位州牧。
苻定、苻绍、苻谟、苻亮听说前秦国主苻丕即位,全都从河北派遣使者前来谢罪。中山太守王兖,本是新平的氐族人,他固守博陵,替前秦抵抗后燕。十一月,苻丕任命王兖为平州刺史,苻定为冀州牧,苻绍为冀州都督,苻谟为幽州牧,苻亮为幽、平二州都督,全都晋升爵位为郡公。左将军窦冲占据着兹川,拥有兵众数万,他与秦州刺史王统、河州刺史毛兴、益州刺史王广、南秦州刺史杨璧、卫将军杨定全都从陇右派遣使者邀请苻丕,共同攻打后秦。苻丕任命杨定为雍州牧,窦冲为梁州牧,让王统担任镇西大将军,毛兴担任车骑大将军,杨璧担任征南大将军,同时授予他们开府仪同三司,王广担任安西将军,全都晋升职位为州牧。

杨定寻徙治历城,置储蓄于百顷,自称龙骧将军、仇池公,遣使来称籓;诏因其所号假之。其后又取天水、略阳之地,自称秦州刺史、陇西王。
不久,杨定将治所迁移到历城,把储备物资安放在百顷,自称龙骧将军、仇池公,派遣使者前来向东晋称藩。朝廷下达诏令,把他自封的称号暂时授予他。而后他又夺取了天水、略阳的领地,自称秦州刺史、陇西王。

绎幕人蔡匡据城以叛燕,燕慕容麟、慕容隆共攻之。泰山太守任泰潜师救匡,至匡垒南八里,燕人乃觉之。诸将以匡未下而外敌奄至,甚患之。隆曰:“匡恃外救,故不时下。今计泰之兵不过数千人,及其未合,击之,泰败,匡自降矣。”乃释匡击泰,大破之,斩首千馀级。匡遂降,燕王垂杀之,且屠其垒。
绎幕人蔡匡据城背叛了后燕,后燕慕容麟、慕容隆共同攻打他。泰山太守任泰暗中出兵救援蔡匡。到了蔡匡营垒以南八里的地方,后燕人才发现了他们。众将领因为还没有攻下蔡匡而外面的敌人又突然到来,深以为患。慕容隆说:“蔡匡靠着外边的救援,所以不会马上攻下。如今考虑任泰的兵力不超过数千人,趁着他们尚未汇合,展开攻击,任泰一失败,蔡匡自然就会投降。”于是就丢开蔡匡去攻击任泰,大败任泰,斩首一千多人。蔡匡于是也就投降了,后燕王慕容垂杀掉了他,并且在他的营垒内大肆屠杀。

慕容农至龙城,休士马十馀日。诸将皆曰:“殿下之来,取道甚速,今至此。久留不进,何也?”农曰:“吾来速者,恐馀岩过山钞盗,侵扰良民耳。岩才不逾人,诳诱饥儿,乌集为群,非有纲纪。吾已扼其喉,久将离散,无能为也。今此田善熟,未收而行,徒自耗损;当俟收毕,往则枭之,亦不出旬日耳。”顷之,农将步骑三万至令支,岩众震骇,稍稍逾城归农。岩计穷出降,农斩之。进击高句丽,复辽东、玄菟二郡。还至龙城上,上疏请缮修陵庙。燕王垂以农为使持节、都督幽、平二州、北狄诸军事、幽州牧,镇龙城。徙平州刺史带方王佐镇平郭。农于是创立法制,事从宽简,清刑狱,省赋役,劝课农桑,居民富赡,四方流民前后至者数万口。先是幽、冀流民多入高句丽,农以骠骑司马范阳庞渊为辽东太守,招抚之。
慕容农抵达龙城,让士兵军马休整了十多天。众将领都说:“殿下来的时候,选择道路非常迅速,如今到了这里却长久地停留而不再前进,这是为什么呢?”慕容农说:“我来得迅速的原因,是担心余馀会越过白狼山强取豪夺,侵扰百姓。馀岩没有过人之才,欺骗诱惑处于饥饿状态的人,乌合成群,并没有什么法度纪律。我现在已经扼制了他的咽喉,时间一久他们就会自行离散,不能为患了。如今这里的庄稼丰收,不收拾完就离开,只能白白地浪费掉,应当等收拾完以后,再去斩了他,也不过是十来天以后的事情。”不久,慕容农统率步、骑兵三万人抵达令支,馀岩的兵众非常震惊害怕,逐渐逃出城外归附了慕容农。馀岩无计可施,出来投降,慕容农斩杀了他。慕容农又进军攻打高句丽,夺回了辽东、玄菟二郡。返回龙城以后,上疏请求修缮先帝的陵庙。后燕王慕容垂任命慕容农为使持节,都督幽州、平州、北狄诸军事及幽州牧,镇守龙城。调动平州刺史带方王慕容佐镇守平郭。慕容农于是便建立法律制度,实行宽松简略的政策,清理刑狱,减免赋役,鼓励督促人们种田养蚕,当地的民众十分富足,各地的流民前后来到这里的有数万人。此前,幽州、冀州的流民大多都去了高句丽,慕容农任命骠骑司马范阳人庞渊为辽东太守,招纳安抚他们。

慕容麟攻王兗于博陵,城中粮竭矢尽,功曹张猗逾城出,聚众以应麟。兗临城数之曰:“卿是秦民,吾是卿君,卿起兵应贼,自号‘义兵’,何名实之相违也?古人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卿母在城,弃而不顾,吾何有焉!今人取卿一切之功则可矣,宁能忘卿不忠不孝之事乎!不意中州礼义之邦,乃有如卿者也!”十二月,麟拔博陵,执兗及苻鉴,杀之。昌黎太守宋敞帅乌桓、索头之众救兗,不及而还。秦主丕以敞为平州刺史。
慕容麟在博陵攻打王兖,博陵城中箭尽粮绝,功曹张猗翻越城墙逃出,聚集兵众以响应慕容麟。王兖登上城墙数说张猗:“你是秦国的臣民,我是你的君主,你起兵响应寇贼,自称‘义兵’,为什么名实不副呢?古人求取忠臣一定要到孝子家门,你的母亲在城里,你弃而不顾,对我有何损害呢?如今人们要记取你的一时功劳,当然可以,但难道能忘掉你所干的不忠不孝的事情吗?没想到在中州这样的礼义之邦,居然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十二月,慕容麟攻下了博陵,抓获了王兖及苻鉴,杀掉了他们。昌黎太守宋敞率领乌桓、索头的兵众救援王兖,没有来得及,只好返回去了。前秦国主苻丕任命宋敞为平州刺史。

燕王垂北如中山,谓诸将曰:“乐浪王招流散,实仓廪,外给军粮,内营宫室,虽萧何何以加之!”丙申,垂始定都中山。
后燕王慕容垂到北面的中山,对众将军领说:“乐浪王慕容温招纳流离失所的民众,充实粮仓谷库,在外军粮丰足,在内营建宫室,即使是萧何的功劳,又怎么能超过他!”丙申,(二十三日),慕容垂开始定都中山。

秦苻定据信都以拒燕,燕王垂以从弟北地王精为冀州刺史,将兵攻之。
前秦苻定据守信都以抵抗后燕,后燕王慕容垂任命堂弟北地王慕容精为冀州刺史,带领军队攻打苻定。

拓跋珪从曾祖纥罗与其弟建及诸部大人,共请贺讷推珪为主。
拓跋的叔伯曾祖父拓跋纥罗与他的弟弟拓跋建以及各部大人一起向贺讷请求,推举拓跋为国主。

烈宗孝武皇帝中之上太元十一年(丙戌,公元三八六年)
太元十一年(丙戌,公元386年)

春,正月,戊申,拓跋珪大会于牛川,即代王位,改元登国。以长孙嵩为南部大人,叔孙普洛为北部大人,分治其众。以上谷张兗为左长史,许谦为右司马,广宁王建、代人和跋、叔孙建、庾岳等为外朝大人,奚牧为治民长,皆掌宿卫及参军国谋议。长孙道生、贺毘等侍从左右,出纳教命。王建娶代王什翼犍之女;岳,和辰之弟;道生,嵩之从子也。
春季,正月,戊申(初六),拓跋在牛川与后燕的军队会合,拓跋即代王位,改年号为登国。任命长孙嵩为南部大人,叔孙普洛为北部大人,分别统领他们的部众。任命上谷人张兖为左长史,许谦为右司马,广宁人王建、代国人和跋、叔孙建、庾岳为外朝大人,任命奚牧为治民长,全都掌管宫中警卫及参与讨论军队国家的谋略。长孙道生、贺毗等人在拓跋左右侍从,传递命令。王建娶了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女儿。庾岳是庾和辰的弟弟;长孙道生是长孙嵩的侄子。

燕王垂即皇帝位。
后燕王慕容垂即皇帝位。

后秦王苌如安定。
后秦王姚苌到安定。

南安秘宜帅羌、胡五万馀人攻乞伏国仁,国仁将兵五千逆击,大破之。宜奔还南安。
南安人秘宜率领五万多羌族、胡族人攻打乞伏国仁,乞伏国仁带领五千兵众迎击,大败秘宜。秘宜逃回了南安。

鲜于乞之杀翟真也,翟辽奔黎阳,黎阳太守滕恬之甚爱信之。恬之喜畋猎,不爱士卒,辽潜施奸惠以收从心。恬之南攻鹿鸣城,辽于后闭门拒之;恬之东奔鄄城,辽追执之,遂据黎阳。豫州刺史硃序遣将军秦膺、童斌与淮、泗诸郡共讨之。
鲜于乞斩杀翟真的时候,翟辽逃奔到黎阳,黎阳太守滕恬之非常宠爱信任他。滕恬之喜欢打猎,不爱护士兵,翟辽暗中施行奸巧的恩惠以收买人心。滕恬之在南面攻打鹿鸣城,翟辽则在他身后紧闭城门不让他返回,滕恬之向东逃奔鄄城,翟辽追击并抓获了他,于是就占据了黎阳。豫州刺史朱序派将军秦膺、童斌与淮河、泗水一带的各郡共同讨伐翟辽。

秦益州牧王广自陇右引兵攻河州牧毛兴于枹罕,兴遣建节将军卫平帅其宗人一千七百夜袭广,大破之。二月,秦州牧王统遣兵助广攻兴,兴婴城自守。燕大赦,改元建兴,置公卿尚书百官,缮宗庙、社稷。
前秦益州牧王广从陇右带领军队在罕攻打河州牧毛兴,毛兴派建节将军卫平率领他的一千七百多同族人夜袭王广,大败王广。二月,秦州牧王统派兵帮助王广攻打毛兴,毛兴环城自守。后燕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兴,设置公卿尚书百官,修缮宗庙、社稷坛。

西燕主冲乐在长安,且畏燕主垂强,不敢东归,课农筑室,为久安之计,鲜卑咸怨之。左将军韩延因众心不悦,攻冲,杀之,立冲将段随为燕王,改元昌平。
西燕国主慕容冲喜欢住在长安,而且畏惧后燕国主慕容垂的强盛,不敢东归,便督促农耕,建筑宫室,作长久安居的打算。鲜卑人全都怨恨他。左将军韩延顺应众人心中的不满,攻打慕容冲,杀掉了他,立慕容冲的将领段随为西燕王,改年号为昌平。

初,张天锡之南奔也,秦长水校尉王穆匿其世子大豫,与俱奔河西,依秃发思复鞬,思复鞬送于魏安。魏安人焦松、齐肃、张济等聚兵数千人迎大豫为主,攻吕光昌松郡,拔之,执太守王世强。光使辅国将军杜进击之,进兵败,大进豫逼姑臧。王穆谏曰:“光粮丰城固,甲兵精锐,逼之非利;不如席卷岭西,砺兵积粟,然后东向与之争,不及期年,光可取也。”大豫不从,自号抚军将军、凉州牧,改元凤凰,以王穆为长史,传檄郡县,传穆说谕岭西诸郡,建康太守李隰、祁连都尉严纯皆起兵应之,有众三万,保据杨坞。
当初,张天锡南逃的时候,前秦长水校尉王穆把他的长子张大豫藏了起来,后来与张大豫一起逃奔到河西,投靠了秃发思复,秃发思复把张大豫送到了魏安。魏安人焦松、齐肃、张济等聚集兵众数千人迎接张大豫为盟主,攻打吕光占据的昌松郡,攻了下来,抓获了太守王世强。吕光让辅国将军杜进攻打他们,结果杜进的军队失败,张大豫进军威逼姑臧。王穆劝谏张大豫说:“吕光粮食充足,城池坚固,武器精良,军队锋锐,威逼他于己不利,不如横扫岭西,训练军队积蓄粮食,然后再东进与他抗争,不用一年,就可以攻取吕光。”张大豫没有听从,自称抚军将军、凉州牧,改年号为凤凰,任命王穆为长吏,向郡县传递檄文,让王穆去游说劝谕岭西各郡,建康太守李隰、祁连都尉严纯全都起兵响应他,拥有兵众三万人,坚守杨坞。

代王珪徙居定襄之盛乐,务农息民,国人悦之。
代王拓跋迁徙到定襄的盛乐居住,致力于农耕,让百姓休养生息,国内的人对此都很高兴。

三月,大赦。
三月,东晋实行大赦。

泰山太守张愿以郡叛,降翟辽。初,谢玄欲使硃序屯梁国,玄自屯彭城,以北固河上,西援洛阳。朝议以征役既久,欲令玄置戍而还。会翟辽、张愿继叛,北方骚动,玄谢罪,乞解职,诏慰谕,令还淮阴。
泰山太守张愿带领本郡背叛了东晋,投降翟辽。当初,谢玄想让朱序驻扎在梁国,谢玄自己驻扎彭城,用以在北面稳固黄河沿岸,西南支援洛阳。朝延商议认为在外征战已久,想让谢玄部署防守力量返回。恰好这时翟辽、张原相继背叛,北方动荡不安,谢玄谢罪,请求解除他的职务,朝廷下达诏令抚慰他,让他回到淮阴。

燕主垂追尊母兰氏为文昭皇后,欲迁文明段后,以兰后配享太祖,诏百官议之,皆以为当然。博士刘详、董谧以为:“尧母为帝喾妃,位第三,不以贵陵姜原。明圣之道,以至公为先;文昭后宜立别庙。”垂怒,逼之,详、谧曰:“上所欲为,无问于臣。臣案经奉礼,不敢有贰。”垂乃不复问诸儒,卒迁段后,以兰后代之。又以景昭可足浑后倾覆社稷,追废之;尊烈祖昭仪段氏为景德皇后,配享列祖。
后燕国主慕容垂追尊母亲兰氏为文昭皇后,想要迁走文明段后的灵位,把兰氏的灵位和太祖慕容的灵位供奉在一起,便诏令百官讨论此事,百官都认为应当如此。博士刘详、董谧认为“尧的母亲是帝喾的妻子,位居第三,不因为尊贵就凌驾于姜原之上,清明圣哲之道,首先应该出以公心,文昭皇后的灵位应该另立庙。”慕容垂很愤怒,对他们施以威胁,刘详、董谧说:“主上想要这样做,就不要向臣下询问了。臣依据经典崇奉礼法,不敢违背。”慕容垂于是就不再询问众儒生,终于迁走了段后的灵位,而用兰后的灵位代替。又因为景昭可足浑后使国家倾覆,追废了她。尊奉烈祖慕容俊的昭仪段氏为景德皇后,与烈祖的灵位供奉在一起。

崔鸿曰:“齐桓公命诸侯无发妾为妻。夫之于妻,犹不可以妾代之,况子而易其母乎?《春秋》所称母以子贵者,君母既没,得以妾母为小君也;至于享祀宗庙,则成风终不得配庄公也。君父之所为,臣子必习而效之,犹形声之于影响也。宝之逼杀其母,由垂为之渐也。尧、舜之让,犹为之、哙之祸,况违礼而纵私者乎?昔文姜得罪于桓公,《春秋》不之废。可足浑氏虽有罪于前朝,然小君之礼成矣;垂以私憾废之,又立兄妾之无子者,皆非礼也。
崔鸿曰:齐桓公命令诸侯王不能以妾为妻。丈夫对于妻子,尚且不能以妾来代替,何况是儿子来改换他的母亲呢!《春秋》中所说的母亲因为儿子而尊贵的话,是指生母死后,可以让妾母转而为正。至于在宗庙里供奉的牌位,则鲁庄公之妾成风最终也不能和鲁庄公供奉在一起。君主、父亲之所为,臣下、儿子必然要学习而后效仿,这就像形体之于影子,声音之于回响一样。慕容宝威逼杀害他的母亲,就是从慕容垂那里受到了影响。战国时以尧、舜那样的禅让,尚且还出现了子之、燕王哙那样的祸乱,何况是违背礼法放纵私情的人呢!过去文姜在鲁桓公面前犯了罪,据《春秋》的记载后来也没有黜废她。可是浑氏虽然有罪于前朝,但对待她这样的皇后的礼法已有成规,慕容垂因为私恨而废黜了她,又立哥哥的妻妾中没有儿子的人作为皇太后,这些全都违背了礼法。

刘显自善无南走马邑,其族人奴真帅所部降于代。奴真有兄犍,先居贺兰部,奴真言于代王珪,请召犍而以所部让之;珪许之。犍既领部,遣弟去斤遗贺讷金马。贺染干谓去斤曰:“待汝兄弟厚,汝今领部,宜来从我。”去斤许之。奴真怒曰:“我祖父以来,世为代忠臣,故我以部让汝等,欲为义也。今汝等无状,乃谋叛国,义于何在!”遂杀犍及去斤。染干闻之,引兵攻奴真,奴真奔代。珪遣使责染干,染干乃止。
刘显从善无向南逃奔到马邑,他的同族人刘奴真率领部众向代国请求投降。刘奴真有个哥哥叫刘,以前居住在贺兰部,刘奴真向代王拓跋进言,请求征召刘前来,让他统领自己的部众,拓跋同意了。刘统领了部众以后,派他的弟弟刘去斤给贺讷送去金子和马。贺染干对刘去斤说:“我对待你们兄弟很优厚,如今你们统领了部众,应该来归附我。”刘去斤答应了。刘奴真愤怒地说:“我们自从祖父以来,世代都是代国的忠臣,所以我才把部众交给了你们,想让你们奉行道义。如今你们毫无德行,反而阴谋叛国,道义何在!”于是就杀了刘及刘去斤。贺染干听说以后,带领军队攻打刘奴真,刘奴真逃奔到代国。拓跋派使者去责备贺染干,贺染干才停止了行动。

西燕左仆射慕容恒、尚书慕容永袭段随,杀之;立宜都王子顗为燕王,改元建明,帅鲜卑男女四十馀万口去长安而东。恒弟护军将军韬,诱顗于临晋,恒怒,舍韬去咏与武卫将军刁云帅众攻韬。韬败,奔恒营。恒立西燕主冲之子瑶为帝,改元建平,谥冲曰威皇帝。众皆去瑶奔永,永执瑶,杀之,立慕容泓子忠为帝,改元建武。忠以永为太尉,守尚书令,封河东公。永持法宽平,鲜卑安之。至闻喜,闻燕主垂已称尊号,不敢进,筑燕熙城而居之。
西燕仆射慕容恒、尚书慕容永袭击段随,把他杀掉了。立宜都王慕容恒的儿子慕容为燕王,改年号为建明,率领鲜卑男女四十多万人离开长安东去。慕容恒的弟弟护军将军慕容韬诱骗慕容,在临晋杀掉了他,慕容恒很愤怒,丢下慕容韬离开了。慕容永与武卫将军刁云率领兵众攻打慕容韬,慕容韬失败,逃奔到慕容恒的军营。慕容恒立西燕国主慕容冲的儿子慕容瑶为帝,改年号为建平,给慕容冲定谥号为威皇帝。兵众全都离开慕容瑶投奔慕容永,慕容永抓获了慕容瑶,杀掉了他,立慕容泓的儿子慕容忠为帝,改年号为建武。慕容忠任命慕容永为太尉,暂任尚书令,封为河东公。慕容永施行法令宽松平和,鲜卑人安居乐业。慕容永到了闻喜,听说后燕国主慕容垂已经称帝号,不敢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