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纪·晋纪八

司马光等人 Ctrl+D 收藏本站

起旃蒙赤奋若,尽著雍执徐,凡四年。
起(乙丑,公元305年),止(戊辰,公元308年),一共四年。

孝惠皇帝下永兴二年(乙丑,公元三零五年)
晋惠帝永兴二年(乙丑,公元305年)

夏,四月,张方废羊后。
夏季四月,张方废黜羊皇后。

游楷等攻皇甫重,累年不能克,重遣其养子昌求救于外。昌诣司空越,越以太宰颙新与山东连和,不肯出兵。昌乃与故殿中人杨篇诈称越命,迎羊后于金墉城。入宫,以后令发兵讨张方,奉迎大驾。事起仓猝,百官初皆从之;俄知其诈,相与诛昌。颙请遣御史宣诏喻重令降,重不奉诏。先是城中不知长沙厉王及皇甫商已死,重获御史驺人,问曰:“我弟将兵来,欲至未?”驺人曰:“已为河间王所害。”重失色,立杀驺人。于是城中知无外救,共杀重以降。颙以冯翊太守张辅为秦州刺史。
游楷等人攻打皇甫重,几年都没有攻克,皇甫重派他的养子皇甫昌到外边录求救援。皇甫昌拜见司空司马越,司马越因为太宰司马新近与崤山以东地区联系和解,不肯出兵。皇甫昌就与以前为殿中人的杨篇一起,伪称奉司马越的旨意,从金墉城迎出羊皇后。进入皇宫后,用皇后的命令发兵讨伐张方,尊奉迎接皇帝大驾。事情来得仓猝,朝廷各部门官员开始都跟随皇甫昌,不久知道是伪令,就一起杀了皇甫昌。司马请求派御史向皇甫重宣布诏令,命令他投降。皇甫重不遵行诏令。开始时城里不知道长沙厉王司马和皇甫商已被杀死。皇甫重抓住来宣布诏令的御史马夫,询问说:“我弟弟带兵过来,快到了吗?”马夫说:“他已被河间王司马害死了。”皇甫重大惊失色,当即杀掉马夫。这样城里知道没有外援,就一起杀了皇甫重投降。司马命冯翊太守张辅担任秦州刺史。

六月,甲子,安丰元侯王戎薨于郏。
六月,甲子(初四),安丰元侯王戎在郏县去世。

张辅至秦州,杀天水太守封尚,欲以立威;又召陇西太守韩稚,稚子朴勒兵击辅。辅军败,死。凉州司马杨胤言于张轨曰:“韩稚擅杀刺史,明公杖钺一方,不可以不讨。”轨从之,遣中督护汜瑗帅众二万讨稚,稚诣轨降。未几,鲜卑若罗拔能寇凉州,轨遣司马宋配击之,斩拔能,俘十馀万口,威名大振。
张辅到秦州,杀了天水太守封尚,想以此建立权威。又要召陇西太守韩稚,韩稚的儿子韩朴带兵攻打张辅,张辅的军队失败,张辅被杀死。凉州司马杨胤对张轨说:“韩稚擅自杀死刺史,您掌握一个地区的军事,不能不去征讨。”张轨听从了他的意见,派中军督护瑗率领二万人征讨韩稚,韩稚到张轨那里投降。没有多久,鲜卑人若罗拔能进犯凉州,张轨派司马宋配阻击鲜卑人,杀了若罗拔能,俘虏十多万人,声威大振。

汉王渊攻东赢公腾,腾复乞师于拓跋猗?,卫操劝猗?助之。猗?帅轻骑数千救腾,斩汉将綦毋豚。诏假猗?大单于,加操右将军。甲申,猗?卒,子普根代立。
汉王刘渊攻打东赢公司马腾,司马腾又向拓跋猗求援助,卫操劝拓跋猗帮助司马腾。拓跋猗率领几千轻装的骑兵去救援司马腾,杀了汉将綦毋豚。诏令把拓跋猗封为大单于,加封卫操右将军。甲申(二十四日),拓跋猗去世,儿子拓跋普根代他立为大单于。

东海中尉刘洽以张方劫迁车驾,劝司空越起兵讨之。秋,七月,越传檄山东征、镇、州、郡云:“欲纠帅义旅,奉迎天子,还复旧都。”东平王楙闻之,惧;长史王修说楙曰:“东海,宗室重望;今兴义兵,公宜举徐州以授之,则免于难,且有克让之美矣。”楙从之。越乃以司空领徐州都督,楙自为兗州刺史;诏即遣使者刘虔授之。是时,越兄弟并据方任,于是范阳王虓及王浚等共推越为盟主,越辄选置刺史以下,朝士多赴之。
东海中尉刘洽因为张方劫持并强行迁移皇帝车驾,劝司空司马越发兵征讨张方。秋季,七月,司马越在崤山以东的各征、镇、州、郡传布檄文说:“将集结带领正义之师,奉迎天子返回原来的都城。”东平王司马听到后,惶恐不安。长史王对司马说:“东海王是宗室中声望最高的,现在兴起正义的军队,您应当把徐州交给他,那就可避免灾难,还享有克己谦让的美德。”司马同意了。司马越就以司空兼任徐州都督,司马自任兖州刺史,朝廷诏令立即派使者刘虔正式任命。这时,司马越兄弟都各占据一方重任,于是范阳王司马和王浚等人共同推举司马越作盟主,司马越则选择人才安排刺史以下的职务,朝廷的士人大多都投奔到司马越那里。

成都王颖既废,河北人多怜之。颖故将公师籓等自称将军,起兵于赵、魏,众至数万。初,上党武乡羯人石勒,有胆力,善骑射。并州大饥,建威将军阎粹说东嬴公腾执诸胡于山东,卖充军实。勒亦被掠,卖为茌平人师懽奴,懽奇其状貌而免之。懽家邻于马牧,勒乃与牧帅汲桑结壮士为群盗。及公师籓起,桑与勒帅数百骑赴之。桑始命勒以石为姓,勒为名。籓攻陷郡县,杀二千石、长史,转前,攻鄴。平昌公模甚惧;范阳王虓遣其将苟晞救鄴,与广平太守谯国丁绍共击籓,走之。
成都王司马颖被废黜后,河北人大多很怜悯他。司马颖过去的部将公师藩等人自称将军,在赵、魏地区起兵,人数达到几万。当初,上党武乡县羯人石勒,有胆识力量,善于骑马射箭。并州严重饥荒,建威将军阎粹向东赢公司马腾献计,把各族胡人抓到崤山以东地区,卖了以后补充军粮。石勒也被抓住,卖给仕平人师欢作奴隶,师欢认为他的相貌奇特而放了他。师欢与放马场为邻,石勒就与放牧的首领汲桑聚集壮士成为强盗团伙。等公师藩起兵后,汲桑和石勒率领几百骑士投奔到公师藩那里,汲桑让石勒以石作为姓,用勒作为名。公师藩攻克了一些郡县,杀了二千石俸禄的郡守、长吏,转而向前,攻打邺城,平昌公司马模非常恐惧。范阳王司马派他的部将苟去救邺城,与广平太守谯国人丁绍共同攻打并赶跑了公师藩。

八月,辛丑,大赦。
八月,辛丑(疑误),宣布大赦。

司空越以琅邪王睿为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留守下邳。睿请王导为司马,委以军事。越帅甲士三万,西屯萧县,范阳王虓自许屯于荥阳。越承制以豫州刺史刘乔为冀州刺史,以范阳王虓领豫州刺史;乔以虓非天子命,发兵拒之。虓以刘琨为司马,越以刘蕃为淮北护军,刘舆为颍川太守。乔上尚书,列舆兄弟罪恶,因引兵攻许,遣其长子祐将兵拒越于萧县之灵壁,越兵不能进。东平王楙在兗州,征求不已,郡县不堪命。范阳王虓遣苟晞还兗州,徙楙都督青州。楙不受命,背山东诸侯,与刘乔合。
司空司马越以琅邪王司马睿任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的职务,在下邳留守。司马睿请王导担任司马,将军队事务交给王导处理。司马越率领三万兵士,驻扎在西边的萧县。范阳王司马从许昌到荥阳驻扎。司马越奉制书让豫州刺史刘乔任冀州刺史,让范阳王司马兼任豫州刺史。刘乔认为司马来不是天子的旨意,就发兵阻止司马。司马以刘琨为司马,司马越以刘藩任淮北护军。刘舆任颍川太守。刘乔给朝廷上书,罗列刘舆兄弟的罪恶,就带兵攻打许昌,并派长子刘带兵在萧县的灵壁阻击司马越,司马越的军队不能前进。东平王司马在兖州,不停地征收赋税,征发劳役,所属郡县不能忍受。范阳王司马派苟返回兖州,调司马都督青州,司马不接受任命,背叛崤山以东的诸侯,与刘乔汇合。

太宰颙闻山东兵起,甚惧。以公师籓为成都王颖起兵,壬午,表颖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给兵千人;以卢志为魏郡太守,随颖镇鄴,欲以抚安之;又遣建武将军吕朗屯洛阳。
太宰司马听说崤山以东战事又起,非常恐惧。因为公师藩是为成都王司马颖而起兵,壬午(二十三日),司马表奏任司马颖为镇东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配给一千兵士;任卢志为魏郡太守,随从司马颖镇守邺城,想以此抚尉并安定公师藩。又派建武将军吕朗到洛阳驻扎。

颙发诏,令东海王越等各就国,越等不从。会得刘乔上事,冬,十月,丙子,下诏称:“刘舆迫胁范阳王虓,造构凶逆。其令镇南大将军刘弘、平南将军彭城王释、征东大将军刘准,各勒所统,与刘乔并力;以张方为大都督,统精卒十万,与吕朗共会许昌,诛舆兄弟。”释,宣帝弟子穆王权之孙也。丁丑,颙使成都王颖领将军楼褒等,前车骑将军石超领北中郎将王阐等,据河桥,为刘乔继援。进乔镇东将军,假节。
司马颙发布诏令,命令东海王司马越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国,司马越等人不服从。碰巧接到刘乔的上书。冬季,十月,丙子(十八日),司马颁布诏书,声称:“刘舆逼迫威胁范阳王司马,制造事端。命令镇南大将军刘弘、平南将军彭城王司马释、征东大将军刘准,各自带领所辖军队,与刘乔并肩出力,任张方为大都督,率领十万精兵,与吕朗在许昌会合,诛讨刘舆兄弟。”司马释是宣帝司马懿侄子穆王司马权的孙子。丁丑(十九日),司马让成都王司马颖带领将军楼褒等人,前车骑将军石超带领北中郎将王阐等人据守河桥,作为刘乔的后续援军。提升刘乔为镇东将军,发给符节。

刘弘遗乔及司空越书,欲使之解怨释兵,同奖王室,皆不听。弘又上表曰:“自顷兵戈纷乱,猜祸锋生,疑隙构于群王,灾难延于宗子。今夕为忠,明旦为逆,翩其反而,互为戎首。载籍以来,骨肉之祸未有如今者也,臣窃悲之!今边陲无备豫之储,中华有杼轴之困,而股肱之臣,不惟国体,职竞寻常,自相楚剥。万一四夷乘虚为变,此亦猛虎交斗自效于卞庄者矣。臣以为宜速发明诏诏越等,令两释猜嫌,各保分局。自今以后,其有不被诏书,擅兴兵马者,天下共伐之。”时太宰颙方拒关东,倚乔为助,不纳其言。
刘弘给刘乔及司空司马越去信,想使他们之间消解怨恨停止军事行动,共同辅佐王室,但双方都不理会。刘弘又上奏表说:“自从近年战乱迭起,猜疑灾祸一起出现,疑忌仇隙在亲王们之间出现,灾难祸患延续于宗室后代身上,今天是忠于王室的,明天就成了反叛王室,是非反复变化无常,轮流成为兴起战事的首领。有历史记载以来,骨肉相残的灾祸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我对此感到十分悲伤!现在边疆没有预防发生变动的储备,中原却有相当的困厄,辅助王室的重要大臣,不考虑国家的命运,却以竞争长短为能事,自相残杀。万一四边夷人乘虚而制造变乱,这也正是两个猛虎相争斗而自然成为卞庄的猎物。我认为应该赶快发布公开诏书,命令司马越等人,解除猜忌仇怨,各自保持自己所分管的职位和封地。从今以后,如果有不接受诏令,擅自动用军队挑起事端的人,全国共同来讨伐他。”当时太宰司马刚开始进抵关东地区,要倚靠刘乔作为帮助,因而不采纳刘弘的进言。

乔乘虚袭许,破之。刘琨将兵救许,不及,遂与兄舆及范阳王虓俱奔河北;琨父母为乔所执。刘弘以张方残暴,知颙必败,乃遣参军刘盘为督护,帅诸军受司空越节度。
刘乔乘虚袭击许昌,一举攻克。刘琨带兵救援许昌,已经来不及,于是和兄刘舆以及范阳王司马一起逃奔河北。刘琨的父母被刘乔抓住。刘弘根据张方的残暴,知道司马一定要失败,便派参军刘盘为都护,带领所辖各军队接受司马越的指挥。

时天下大乱,弘专督江、汉,威行南服。谋事有成者,则曰“某人之功”;如有负败,则曰“老子之罪”。每有兴发,手书守相,丁宁款密。所以人皆感悦,急赴之,咸曰:“得刘公一纸书,贤于十部从事。”前广汉太守辛冉说弘以从横之事,弘怒,斩之。
这时天下大乱,刘弘专门督管江、汉地区,威势及于南方边远地区。谋划事情成功了,就说是某人的功劳。如果遇到失败,则称是自己的责任。每当兴师动众,亲笔写信给负责官员,详细叮咛嘱咐。所以大家都很感动和舒畅,争相到他那儿。大家都说:“能够得到刘公一纸亲笔信,胜过做十个部从事。”前广汉太守辛冉向刘弘游说割据称霸的事,刘弘发怒,把他杀了。

有星孛于北斗。
有异星出现在北斗星旁。

平昌公模遣将军宋胄趣河桥。
平昌公司马模派将军宋胄向河桥进兵。

十一月,立节将军周权,诈被檄,自称平西将军,复立羊后。洛阳令何乔攻权,杀之,复废羊后。太宰颙矫诏,以羊后屡为奸人所立,遣尚书田淑敕留台赐后死。诏书累至,司隶校尉刘暾等上奏,固执以为:“羊庶人门户残破,废放空宫,门禁峻密,无缘得与奸人构乱。众无愚智,皆谓其冤。今杀一枯穷之人,而令天下伤惨,何益于治!”颙怒,遣吕朗收暾。暾奔青州,依高密王略。然羊后亦以是得免。
十一月,立节将军周权,假称收到檄文,自称为平西将军,又重新立羊皇后。洛阳令何乔攻打周权,把他杀了,又废黜羊皇后。太宰司马假称诏令,根据羊皇后多次被坏人拥立,派尚书田淑命令留守台署赐羊皇后死。诏书几次传到,司隶校尉刘暾等人上奏,坚持认为:“羊庶人门庭早已破败,废黜放逐空宫,宫门禁卫戒备森严,没有条件能够与坏人勾结而制造变乱,大家无论愚蠢还是聪明,都说她很冤枉。现在杀这样一个潦倒穷愁的人,而使天下悲伤,对社会安定有什么好处?”司马发怒,派吕朗拘捕刘暾,刘暾投奔青州,依靠高密王司马略。但羊皇后也因此而得以免于一死。

十二月,吕朗等东屯荥阳,成都王颖进据洛阳。
十二月,吕朗等向东在荥阳驻扎,成都王司马颖进兵据守洛阳。

刘琨说冀州刺史太原温羡,使让位于范阳王虓。虓领冀州,遣琨诣幽州乞师于王浚;浚以突骑资之,击王阐于河上,杀之。琨遂与虓引兵济河,斩石超于荥阳。刘乔自考城引退。虓遣琨及督护田徽东击东平王楙于廪丘,楙走还国。琨、徽引兵东迎越,击刘祐于谯;祐败死,乔众遂溃,乔奔平氏。司空越进屯阳武,王浚遣其将祁弘帅突骑鲜卑、乌桓为越先驱。
刘琨向冀州刺史太原人温羡游说,让他把职位让给范阳王司马。司马兼领冀州后,派刘琨到幽州向王浚求兵。王浚派精锐骑兵帮助司马,在黄河上袭击王阐,把王阐杀了。刘琨于是和司马率兵渡黄河,在荥阳杀了石超。刘乔从考城率兵撤退。司马派刘琨和都护田徽向东在廪丘攻打东平王司马,司马逃归封国。刘琨、田徽带兵向东迎接司马越,在谯地攻打刘,刘兵败阵亡,刘乔的军队于是溃散,刘乔逃奔平氏县。司空司马越进军到阳武驻扎,王浚派他的部将祁弘带领鲜卑、乌桓精锐骑兵作为司马越的前锋。

初,陈敏既克石冰,自谓勇略无敌,有割据江东之志。其父怒曰:“灭我门者,必此儿也!”遂以忧卒。敏以丧去职。司空越起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越为刘祐所败,敏请东归收兵,遂据历阳叛。吴王常侍甘卓,弃宫东归,至历阳,敏为子景娶卓女,使卓假称皇太弟令,拜敏扬州刺史。敏使弟恢及别将钱端等南略江州,弟斌东略诸郡,江州刺史应邈、扬州刺史刘机、丹杨太守壬旷皆弃官走。
当初,陈敏战胜石冰后,自以为勇猛谋略没有对手,产生在江东割据的想法。他父亲生气地说:“使我们家族灭绝的,一定是这个儿子!”于是忧郁而死。陈敏因为丧事而离职。司空司马越起用陈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司马越被刘打败,陈敏请求收兵东归,于是占据历阳反叛。吴王常侍甘卓,抛弃官职东归,到历阳,陈敏为自己的儿子陈景娶甘卓的女儿,并让甘卓伪称皇太弟的命令,任命陈敏为扬州刺史。陈敏派弟弟陈恢以及部将钱端等人向南攻打江州,弟弟陈斌向东攻打各郡,扬州刺史刘机,丹阳太守王旷都弃城逃跑。

敏遂据有江东,以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杨内史,周??为安丰太守,凡江东豪杰、名士,咸加收礼,为将军、郡守者四十馀人;或有老疾,就加秩命。循诈为狂疾,得免,乃以荣领丹杨内史。??亦称疾,不之郡。敏疑诸名士终不为己用,欲尽诛之。荣说敏曰:“中国丧乱,胡夷内侮。观今日之势,不能复振,百姓将无遗种。江南虽经石冰之乱,人物尚全,荣常忧无孙、刘之主有以存之。今将军神武不世,勋效已著,带甲数万,舳舻山积,若能委信君子,使各得尽怀,散蒂芥之嫌,塞谗谄之口,则上方数州,可传檄而定;不然,终不济也。”敏乃止。敏命僚佐推己为都督江东诸军事、大司马、楚公,加九锡,列上尚书,称被中诏,自江入沔、汉,奉迎銮驾。
陈敏于是占据了江东地区,任命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阳内史、周为安丰太守,凡是江东地区的豪族英杰、名士,都加以收揽以礼相待,其中担任将军、郡守的有四十多人。如果有年老、有病的,也封给一定的给别。贺循假装疯病,得以逃脱,就让顾荣兼任丹阳内史。周也称病而不到郡。陈敏怀疑各位名士最终不能为自己服务,想把他们全部杀掉。顾荣对陈敏说:“中原丧乱动荡,胡人、夷人欺辱内地,看今天的趋势,国家不会再重新振兴,百姓将难以生存下去。江南地区虽然经过石冰的叛乱,但百姓与财物都还健全,我常常对没有孙权、刘备那样的领袖来使江南保存感到忧虑。现在您超凡威武举世无双,功绩已经显赫,有数万武士,高大的战舰排列如群山。如果能在君子中获得信任,让他们心情舒畅,解开他们心中小小的疑忌,堵塞住谗言陷害或阿庚奉承之人的嘴,那么长江上游的几个州,都能用传布檄文的方式稳定,不然,终究不能成功。”陈敏让下属推举自己为都督江东诸军事、大司马,封为楚公、加九锡重礼,列上尚书,声称直接接到皇帝的诏令,从长江进入沔水,汉水流域,迎接皇帝大驾。

太宰颙以张光为顺阳太守,帅步骑五千诣荆州讨敏。刘弘遣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苗光屯夏口,又遣南平太守汝南应詹督水军以继之。侃与敏同郡,又同岁举吏。随郡内史扈怀言于弘曰:“侃居大郡,统强兵,脱有异志,则荆州无东门矣!”弘曰:“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久,必无是也。”侃闻之,遣子洪及兄子臻诣弘以自固,弘引为参军,资而遣之。曰:“贤叔征行,君祖母年高,便可归也。匹夫之交,尚不负心,况大丈夫乎!”
太宰以张光为顺阳太守,帅步骑五千诣荆州讨敏。刘弘遣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苗光屯夏口,又遣南平太守汝南应詹督水军以继之。太宰司马以张光任顺阳太守,率领步兵骑兵五千人到荆州讨伐陈敏。刘弘派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苗光在夏口驻扎,又派南平太守汝南人应詹督领水军来支援陶侃等人。陶侃与陈敏是同郡人,又同年被荐举为官吏。随郡内史扈怀对刘弘说:“陶侃在大郡任太守,统领强兵,倘若有异心,荆州就失去东大门了!”刘弘说:“陶侃的忠心和才能,我了解他已很久了,一定不会这样。”陶侃听说后,派儿子陶洪和侄子陶臻到刘弘那儿,以使自己的地位稳固,刘弘作用陶洪等二人为参军,发给钱物让他们回去,说:“你们贤德的叔叔要征战出行,而祖母年事已高,你们应该回去。村野匹夫互相交往,尚且不负心,何况大丈夫呢!”

敏以陈恢为荆州刺史,寇武昌;弘加侃前锋督护以御之。侃以运船为战舰,或以为不可。侃曰:“用官船击官贼,何为不可!”侃与恢战,屡破之;又与皮初、张光、苗光共破钱端于长岐。
陈敏让陈恢任荆州刺史,进犯武昌,刘弘让陶侃兼任前锋都护去抵御。陶侃以一般运输船作为战舰,有人认为不行。陶侃说:“用官船来打官贼,有什么不行?”陶侃与陈恢交战,多次把陈恢打败。又和皮初、张光、苗光在长岐共同打败钱端。

南阳太守卫展说弘曰:“张光,太宰腹心,公既与东海,宜斩光以明向背。”弘曰:“宰辅得失,岂张光之罪!危人自安,君子弗为也。”乃表光殊勋,乞加迁擢。
南阳太守卫展对刘弘说:“张光是太宰司马的心腹,您既然倾向于东海王司马越,应该杀张光来表明您的立场。”刘弘说:“太宰的得失,怎么是张光的罪过,危害别人使自己安全,君子是不作这种事的。”于是表奏张光的功勋,请求朝廷提拔。

是岁,离石大饥,汉王渊徙屯黎亭,就邸阁谷;留太尉宏守离石,使大司农卜豫运粮以给之。
这一年,离石地区灾荒严重。汉王刘渊迁到黎亭驻扎,使用邸阁粮谷,让太尉刘宏留守离石,派大司农卜豫运粮供给他。

孝惠皇帝下光熙元年(丙寅,公元三零六年)
光熙元年(丙寅,公元306年)

春,正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戊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初,太弟中庶子兰陵缪播有宠于司空越;播从弟右卫率胤,太宰颙前妃之弟也。越之起兵,遣播、胤诣长安说颙,令奉帝还洛,约与颙分陕为伯。颙素信重播兄弟,即欲从之。张方自以罪重,恐为诛首,谓颙曰:“今据形胜之地,国富兵强,奉天子以号令,谁敢不从,奈何拱手受制于人!”颙乃止。及刘乔败,颙惧,欲罢兵,与山东和解。恐张方不从,犹豫未决。
当初,太弟中庶子兰陵人缪播受到司马越的宠信。缪播堂弟右卫率缪胤,是太宰司马的前妃的弟弟。司马越起兵,派缪播、缪胤到长安劝说司马,让他侍奉惠帝返归洛阳。并相约与司马分地而治,共同辅佐王室。司马一直信任看重缪播兄弟,当时就想听从他们的劝说。张方认为自己罪行很重,担心成为被诛杀的首犯,就对司马说:“现在我们占据形势险要的地方,国富兵强,挟天子发布号令,谁敢不服从,怎么能拱手被别人控制?”司马听后打消了与司马越联合的念头。等到刘乔兵败,司马畏惧,想停止军事行动,与崤山以东地区和解,但又耽心张方不听从,而犹豫不决。

方素与长安富人郅辅亲善,以为帐下督。颙参军河间毕垣,尝为方所侮,因说颙曰:“张方久屯霸上,闻山东兵盛,盘桓不进,宜防其未萌。其亲信郅辅县具其谋。”缪播、缪胤复说颙:“宜急斩方以谢,山东可不劳而定。”颙使人召辅,垣迎说辅曰:“张方欲反,人谓卿知之。王若问卿,何辞以对?”辅惊曰:“实不闻方反,为之奈何?”垣曰:“王若问卿,但言尔尔;不然,必不免祸。”辅入,颙问之曰:“张方反,卿知之乎?”辅曰:“尔。”颙曰:“遣卿取之,可乎?”又曰:“尔。”颙于是使辅送书于方,因杀之。辅既昵于方,持刀而入,守阁者不疑。方火下发函,辅斩其头。还报,颙以辅为安定太守。送方头于司空越以请和;越不许。
张方平素和长安豪富郅辅亲近要好,让他担任帐下督。司马的参军河间人毕垣,曾经受到张方的侮辱,于是劝司马说:“张方在霸上驻兵很久了,听说崤山以东地区军队强盛,所以徘徊不前,应该在他萌生反心之前做好防备。张方的亲信郅辅对他的谋划全部了解。”缪播、缪胤又对司马进行劝说:“应当迅速杀了张方向天下谢罪,崤山以东地区不用兴兵就可以平定。”司马派人召郅辅,毕垣迎上前对郅辅说:“张方想谋反,大家都说你知道这事,亲王如果问你,你将如何回答?”郅辅吃惊地说:“的确没有听说张方谋反,这怎么办?”毕垣说:“亲王如果问你,你只能这样说,不然的话,一定免不了灾祸。”郅辅入府,司马问他说:“张方谋反,你知道吗?”郅辅说:“是的。”司马说:“派你去抓他,行吗?”郅辅又说:“行。”司马于是派郅辅给张方送信,然后趁机杀掉张方,郅辅与张方关系亲密,拿刀进去时,守门的兵士也不怀疑,张方在灯旁揭启信封,郅辅抽刀砍掉了他的头。回去报告,司马让郅辅任安定太守。把张方的头送给司马越请求和解。但司马越不答应。

宋胄袭河桥,楼褒西走。平昌公模遣前锋督护冯嵩会宋胄逼洛阳。成都王颖西奔长安,至华阴,闻颙已与山东和亲,留不敢进。吕朗屯荥阳,刘琨以张方首示之,遂降。甲子,司空越遣祁弘、宋胄、司马纂帅鲜卑西迎车驾,以周馥为司隶校尉、假节,都督诸军,屯渑池。
宋胄袭击河桥,楼褒向西逃窜。平昌公司马模派前锋督护冯嵩会同宋胄进逼洛阳。成都王司马颖向西逃奔长安,到达华阴,听说司马已经和崤山以东和解,便停下不敢前进。吕朗在荥阳驻扎,刘琨拿张方的头给他看,于是吕朗就投降了。司空司马越派祁宏、宋胄、司马纂带领鲜卑人向西迎接皇帝大驾,任周馥为司隶校尉,掌持符节,都督诸军,在渑池驻扎。

三月,惤令刘柏根反,众以万数,自称惤公。王弥帅家僮从之,柏根以弥为长史,弥从父弟桑为东中郎将。柏根寇临淄,青州都督高密王略使刘暾将兵拒之;暾兵败,奔洛阳,略走保聊城。王浚遣将讨柏根,斩之。王弥亡入长广山为群盗。
三月,县令刘柏根反叛,有一万多人,自称公。王弥带领家奴僮仆跟随他,刘柏根任王弥为长史,王弥的堂弟王桑担任东中郎将。刘柏根进犯临淄,青州都督高密王司马略派刘暾带兵阻击他。刘暾兵败,逃奔洛阳,司马略退保聊城。王浚派部将讨伐刘柏根,把他杀了。王弥逃进长广山做了强盗。

宁州频岁饥疫,死者以十万计。五苓夷强盛,州兵屡败。吏民流入交州者甚众,夷遂围州城。李毅疾病,救援路绝,乃上疏言:“不能式遏寇虐,坐待殄毙。若不垂矜恤,乞降大使,及臣尚存,加臣重辟;若臣已死,陈尸为戮。”朝廷不报,积数年,子钊自洛往省之,未至,毅卒。毅女秀,明达有父风,众推秀领宁州事。秀奖厉战士,婴城固守。城中粮尽,炙鼠拔草而食之。伺夷稍怠,辄出兵掩击,破之。
宁州几年连续灾荒流行传染病。死了十万人。五苓夷人强盛,宁州军队屡次失败。官吏百姓很多都流亡到交州,夷人趁机包围了州城。李毅身患疾病,救援的道路已断绝,于是给朝廷上奏疏,说:“不能制止强盗作恶,只好坐等一死。如果朝廷不体谅救济,那么请求派来大使,我还活着,就对我施以重刑,如果我已死,就对我戮尸惩罚。”朝廷没有答复。过了几年,李毅的儿子李钊从洛阳去探视他,还没有到,李毅就去世了。李毅的女儿李秀,精明通达具有父亲的风范,于是大家推举李秀来管理宁州事务。李秀奖励战士,环城固守。城里粮食吃完了,就烧鼠拔草作为食物。等夷人稍微有些懈怠时,就发兵突然袭击,攻破了夷人的包围。

范长生诣成都,成都王雄门迎,执版,拜为丞相,尊之曰范贤。
范长生到成都,成都王李雄到城门口迎接,拿着表示礼节的手板,任范长生为丞相,尊称他为范贤。

夏,四月,己巳,司空越引兵屯温。初,太宰颙以为张方死,东方兵必可解。既而东方兵闻方死,争入关,颙悔之,乃斩郅辅,遣弘农太守彭随、北地太守刁默将兵拒祁弘等于湖。五月,壬辰,弘等击随、默,大破之。遂西入关,又败颙将马瞻、郭伟于霸水,颙单马逃入太白山。弘等入长安,所部鲜卑大掠,杀二万馀人,百官奔散,入山中,拾橡实食之。己亥,弘等奉帝乘牛车东还。以太弟太保梁柳为镇西将军,守关中。六月,丙辰朔,帝至洛阳,复羊后。辛未,大赦,改元。
夏季,四月,乙巳(十三日),司空司马越率兵到温县驻扎。起初,太宰司马以为张方一死,东方的战事一定能够停止。不久,东方的军队听说张方死了,争相进入关中,司马感到后悔,就杀了郅辅,派弘农太守彭随、北地太守刁默带兵在关东湖县阻击祁弘等人。五月,壬辰(初七),祁弘等人把彭随、刀默打得惨败,于是西进入关,又在霸水打败司马的部将马瞻、郭伟,司马单枪匹马逃入太白山。祁弘等人进入长安城,所部鲜卑人大肆抢掠,杀了二万多人,大臣官员们跑散,逃入山中,捡拾栎树子当饭吃。己亥(十四日)祁弘等人侍奉惠帝乘坐牛车东返。任太弟太保梁柳为镇西将军,据守关中。六月,丙辰朔(初一),惠帝到洛阳,恢复了羊皇后的地位。辛未(十六日),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光熙。

马瞻等入长安,杀梁柳,与始平太守梁迈共迎太宰颙于南山。弘农太守裴廙、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起兵击颙,斩马瞻、梁迈。疋,诩之曾孙也。司空越遣督护麋晃将兵击颙,至郑,颙使平北将军牵秀屯冯翊。颙长史杨腾,诈称颙命,使秀罢兵,腾遂杀秀,关中皆服于越,颙保城而已。
马瞻等人又回到长安,杀了梁柳,与始平太守梁迈共同在南山迎接太宰司马。弘农太守裴、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人起兵攻打司马,杀了马瞻、梁迈。贾疋是贾诩的曾孙。司空司马越派督护麋晃带兵攻打司马,到了郑县。司马派平北将军牵秀在冯翊驻扎。司马的长史杨腾,假称司马的命令,让牵秀停止军事行动,杨腾于是杀了牵秀,关中地区都归服司马越,司马仅仅保住长安城而已。

成都王雄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曰晏平,国号大成。追尊父特曰景皇帝,庙号始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范长生为天地太师;复其部曲,皆不豫征税。诸将恃恩,互争班位,尚书令阎式上疏,请考汉、晋故事,立百官制度,从之。
成都王李雄即皇帝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晏平,国号称为大成。追尊父亲李特为景皇帝,定庙号为始祖,把王太后尊奉为皇太后。以范长生为天地太师,让他部下的人免交赋税。各位将领都倚仗李雄的恩德,互相争抢职位。尚书令阎式上奏疏,请求按照汉朝、晋朝的旧制,建立百官制度。李雄采纳了。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乙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八月,以司空越为太傅,录尚书事;范阳王虓为司空,镇鄴;平昌公模为镇东大将军,镇许昌;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领幽州刺史。越以吏部郎颍川庚敳为军谘祭酒,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辅之为从事中郎,黄门侍郎河南郭象为主簿,鸿胪丞阮修为行参军,谢鲲为掾。辅之荐乐安光逸于越,越亦辟之。敳等皆尚虚玄,不以世务婴心,纵酒放诞;敳殖货无厌;象薄行,好招权;越皆以其名重于世,故辟之。
八月,朝廷任司空司马越为太傅,录尚书事;任范阳王司马为司空,镇守邺城;任平昌公司马模为镇东大将军,镇守许昌;任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兼任幽州刺史。司马越任吏部郎庚为军咨祭酒,任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辅之为从事中郎,任黄门侍郎郭象为主簿,任鸿胪丞阮修为行参军,任谢鲲为掾。胡母辅之向司马越推荐乐安人光逸,司马越也加以任用。庚等人都崇尚虚玄空淡,不把政务放在心上,纵酒放诞,庚聚敛财物贪得无厌,郭象品行轻薄,喜好贪图权位,司马越都因为他们名重于世,所以任用他们。

祁弘之入关也,成都王颖自武关奔新野。会新城元公刘弘卒,司马郭劢作乱,欲迎颖为主,治中顺阳;郭舒奉弘子璠以讨劢,斩之。诏南中郎将刘陶收颖。颖北渡河,奔朝歌,收故将士,得数百人,欲赴公师籓。九月,顿丘太守冯嵩执之,送鄴;范阳王虓不忍杀而幽之。公师籓自白马南渡河,兗州刺史苟晞讨斩之。
祁弘进入关中,成都王司马从武关逃奔新野。正遇到新城元公刘弘去世,司马郭劢搞叛乱,想把司马颖迎接来作首领。郭舒拥戴刘弘的儿子刘讨伐郭劢,把他杀了。朝廷诏令南中郎将刘陶拘捕司马颖。司马颖北渡黄河,逃奔朝歌,收拢旧部将士,聚集了几百人,想去找公师藩,顿丘太守冯嵩将司马颖抓住,押送到邺城,范阳王司马不忍心杀司马颖,把他幽禁起来。公师藩从白马南渡黄河,兖州刺史苟讨伐并杀掉了公师藩。

进东赢公腾爵为东燕王,平昌公模为南阳王。
把东嬴公司马腾的爵位提升为东燕王,平昌公司马模的爵位提升为南阳王。

冬,十月,范阳王虓薨。长史刘舆以成都王颖素为鄴人所附,秘不发丧,伪令人为台使称诏,夜,赐颖死,并杀其二子。颖官属先皆逃散,惟卢志随从,至死不怠,收而殡之。太傅越召志为军谘祭酒。
冬季,十月,范阳王司马去世。长史刘舆因为过去邺城人一直归附司马颖,所以秘不发丧,派人假装成朝廷使者传宣假诏书,夜里赐司马颖死,并且杀了他的两个儿子。司马颖的部属起先已全部逃散,只有卢志一直跟随,直到他死了也不懈怠,为司马颖收尸并安葬了他。太傅司马越宣召卢志为军咨祭酒。

越将召刘舆,或曰:“舆犹腻也,近则污人。”及至,越疏之。舆密视天下兵簿及仓库、牛马、器械、水陆之形,皆默识之。时军国多事,每会议,自长史潘滔以下,莫知所对;舆应机辨画,越倾膝酬接,即以为左长史,军国之务,悉以委之。舆说越遣其弟琨镇并州,以为北面之重;越表琨为并州刺史,以东燕王腾为车骑将军、都督鄴城诸军事,镇鄴。
司马越打算召用刘舆,有人说:“刘舆这个人好比污垢,谁接近他就会沾上这污垢。”等到刘舆来了,司马越就疏远他。刘舆暗地查阅国家的军事簿籍资料以及仓库、牛马、器械、地理的情况,都默默记下来。当时军务国政事情繁多,每次讨论,从长史潘滔以下,谁也不知怎么办,而刘舆便按照情况分析策划,司马越虚心接受采纳,就让刘舆担任左长史,军务国政的事务,全部都交给刘舆。刘舆劝说司马越派他弟弟刘琨镇守并州,以增强北方的防务,司马越就表奏刘琨为并州刺史,以东燕王司马腾任车骑将军,都督邺城诸军事,镇守邺城。

十一月,己巳,夜,帝食饼中毒,庚午,崩于显阳殿。羊后自以于太弟炽为嫂,恐不得为太后,将立清河王覃。侍中华混谏曰:“太弟在东宫已久,民望素定,今日宁可易乎!”即露版驰告太傅越,召太弟入宫。后已召覃至尚书阁,疑变,托疾而返。癸酉,太弟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惠皇后,居弘训宫;追尊母王才人曰皇太后;立妃梁氏为皇后。
十一月,己巳(十七日),夜间,惠帝吃麦饼中毒,庚午(十八日),在显阳殿驾崩。羊皇后自以为是太弟司马炽的嫂子,担心当不成太后,打算拥立清河王司马覃。侍中华混劝谏说:“太弟在东宫已经很久了,在百姓中的声望一直是确定的,今天难道还能改变吗?”随即用不封口的公文迅速宣召太傅司马越,宣召皇太弟入宫。皇后也已宣召司马覃到尚书阁,司马覃怀疑会有变故,就称病回去了。癸酉(二十一日),太弟司马炽即皇帝位,宣布大赦,尊奉皇后为惠皇后,安排在弘训宫。追尊母亲王才人为皇太后。册立妃梁氏为皇后。

怀帝始遵旧制,于东堂听政。每至宴会,辄与群官论众务,考经籍。黄门侍郎傅宣叹曰:“今日复见武帝之世矣!”
怀帝司马炽开始遵奉旧制,在东堂听政。每到朝廷会集群臣宴会时,就与大臣官员们商讨各种政务,探讨经典的内容。黄门侍郎傅宣感叹道:“今天又看到了武帝的时代了。”

十二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壬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太傅越以诏书征河间王颙为司徒,颙乃就征。南阳王模遣其将梁臣邀之于新安,车上扼杀之,并杀其三子。
太傅司马越用诏书征召河间王司马为司徒,司马就前去接受征召。南阳王司马模派部将梁臣,在新安拦住司马,在车上把他掐死,并杀了他的三个儿子。

辛丑,以中书监温羡为左光禄大夫,领司徒;尚书左仆射王衍为司空。
辛丑(二十日),任中书监温羡为左光禄大夫,兼任司徒。任尚书左仆射衍为司空。

己酉,葬惠帝于太阳陵。
己酉(二十八日),把惠帝安葬在太阳陵。

刘琨至上党,东燕王腾即自井陉东下。时并州饥馑,数为胡寇所掠,郡县莫能自保。州将田甄、甄弟兰、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及使民万馀人,悉随腾就谷冀州,号为“乞活”,所馀之户不满二万,寇贼纵横,道路断塞。琨募兵上党,得五百人,转斗而前。至晋阳,府寺焚毁,邑野萧条,琨抚循劳徠,流民稍集。
刘琨到上党,东燕王司马腾就从井陉东下。当时并州饥荒,多次遭到外族强盗的抢掠,各郡县没有能够保卫自己的。州属部将田甄、田甄弟田兰、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人以及官吏百姓一万多人,都随司马腾到冀州找饭吃,称为“乞活”,剩下的不足两万户。强盗窃贼到处横行,道路交通阻断。刘琨在上党召募兵卒,聚集了五百人,转战向前,到达晋阳。官府房舍焚毁,城乡一片萧条,刘琨安抚慰劳,稍微聚集了一些流民。

孝怀皇帝上
孝怀皇帝上

孝惠皇帝下永嘉元年(丁卯,公元三零七年)
晋怀帝永嘉元年(丁卯,公元307年

春,正月,癸丑,大赦,改元。
春季,正月,癸丑(初二),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永嘉。

吏部郎周穆,太傅越之姑子也,与其妹夫御史中丞诸葛玫说越曰:“主上之为太弟,张方意也。清河王本太子,公宜立之。”越不许。重言之,越怒,斩之。
吏部郎周穆是太傅司马越姑母的儿子,他与妹夫御史中丞诸葛玫劝司马越说:“皇上当时成为太弟,是张方的意图。清河王本来是太子,您应当拥立他。”司马越不同意。他们又向司马越说,司马越发怒,把他们杀了。

二月,王弥寇青、徐二州,自称征东大将军,攻杀二千石。太傅越以公车令东莱鞠羡为本郡太守,以讨弥,弥击杀之。
二月,王弥在青、徐二州作乱,自称征东大将军,攻杀郡守。太傅司马越让公车令东莱人鞠羡担任本郡太守,以讨伐王弥,王弥把他打死了。

陈敏刑政无章,不为英俊所附;子弟凶暴,所在为患;顾荣、周等忧之。庐江内史华谭遗荣等书曰:“陈敏盗据吴、会,命危朝露。诸君或剖符名郡,或列为近臣,而更辱身奸人之朝,降节叛逆之党,不亦羞乎!吴武烈父子皆以英杰之才,继承大业。今以陈敏凶狡,七弟顽冗,欲蹑桓王之高踪,蹈大皇之绝轨,远度诸贤,犹当未许也。皇舆东返,俊彦盈朝,将举六师以清建业,诸贤何颜复见中州之士邪?”荣等素有图敏之心,及得书,甚惭,密遣使报征东大将军刘准,使发兵临江。己为内应,剪发为信。准遣扬州刺史刘机等出历阳讨敏。
陈敏处理刑罚政事都无章法,英杰们都不附从他。他的子弟凶恶残暴,当地把他们看作祸患。顾荣、周等人对此感到忧虑。庐江内史华谭给顾荣等人去信说:“陈敏窃据吴郡、会稽地区,性命像早晨的露水一样危险。你们或者拿着朝廷的符节在外统领名郡,或者曾为朝廷的近侍之臣,却玷污自己转而投身于奸邪的伪朝,变节投降于叛逆的败类,不耻辱吗?吴武烈皇帝孙坚父子都是以英俊杰出的才能,继承大业。现在以陈敏的凶恶狡猾,七个弟弟的刁顽庸劣,想追随桓王孙策的高绝的足迹,踩着大皇帝孙权的非凡的轨道。认真思量一下各地群贤,都不会答应。现在皇帝车驾已东返洛阳,俊杰英才充满朝廷,将要动用六师来清理建业,你们还有什么脸重新见中州的人士呢?”顾荣等人一直有除掉陈敏的想法,等见到这封信后,非常羞惭,秘密派使者向征东大将军刘准报告,让他发兵到江边,自己作为内应,剪掉头发作为记号。刘准派遣扬州刺史刘机等人从历阳出发讨伐陈敏。

敏使其弟广武将军昶将兵数万屯乌江,历阳太守宏屯牛渚。敏弟处知顾荣等有贰心,劝敏杀之,敏不从。
陈敏派他弟弟广武将军陈昶带领数万兵马在乌江县驻扎,历阳太守陈宏在牛渚驻扎。陈敏弟陈处得知顾荣等人有二心,劝陈敏杀掉他们,陈敏不同意。

昶司马钱广,周同郡人也,密使广杀昶,因宣言州下已杀敏,敢动者诛三族。广勒兵硃雀桥南;敏遣甘卓讨广,坚甲精兵尽委之。顾荣虑敏疑之,故往就敏。敏曰:“卿当四出镇卫,岂得就我邪!”荣乃出,与周共说甘卓曰:“若江东之事可济,当共成之。然卿观兹事势,当有济理不?敏既常才,政令反覆,计无所定,其子弟各已骄矜,其败必矣。而吾等安然受其官禄,事败之日,使江西诸军函首送洛,题曰‘逆贼顾荣、甘卓之首’,此万世之辱也!”卓遂诈称疾,迎女,断桥,收船南岸,与、荣及前松滋侯相丹杨纪瞻共攻敏。敏自帅万馀人讨卓,军人隔水语敏众曰:“本所以戮力陈公者,正以顾丹杨、周安丰耳;今皆异矣,汝等何为!”敏众狐疑未决,荣以白羽扇麾之,众皆溃去。敏单骑北走,追获之于江乘,叹曰:“诸人误我,以至今日!”谓弟处曰:“我负卿,卿不负我!”遂斩敏于建业,夷三族。于是会稽等郡尽杀敏诸弟。
陈昶的司马钱广是周的同郡人,周秘密地让钱广杀了陈昶,并宣称州城已杀掉陈敏,有敢乱动者诛杀三族。钱广带兵停在朱雀桥南,陈敏派甘卓征讨伐钱广,把坚固的铠甲和精兵全都给了甘卓。顾荣考虑到陈敏的怀疑,所以就到陈敏那里。陈敏说:“你应该四处走走镇定人心来保卫我。怎么能到我这儿来呢?”顾荣于是就出去,与周一起劝说甘卓道:“如果江东地区的事情能够成功,我们就应该共同努力将事办成。但是你分析一下事情的趋势,能够成功吗?陈敏才能平平,政令反覆无常,计略不确定,他的儿子兄弟个个骄纵自负,他一定要失败。而我们却安心地接受担任他的官职俸禄,等事情失败的时候,假如让长江以西地区各支军队把我们的首级装在盒子里送到洛阳,上边写着‘叛逆贼寇顾荣、甘卓的首级’,这真是万世的耻辱啊!”甘卓于是假装称病,接回女儿,截断桥的交通,把船收回到南岸,与周、顾荣以及前松滋侯相丹扬人纪瞻一起攻打陈敏。陈敏亲自带领一万多人征讨甘卓,甘卓手下的壮士隔水对陈敏的兵卒说:“原来所以为陈公效力,正是因为丹阳太守顾荣、安丰太守周而已,现在他们都改变了立场,你们这样是为什么?”陈敏的部众犹疑不定,顾荣挥动白羽扇,陈敏的部众都溃散离去。陈敏一个人骑马向北逃跑,在江乘被追上抓住,感叹道:“这些人耽误了我,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又对弟弟陈处说:“我辜负了你,你却没有辜负我!”陈敏在建业被杀,夷灭三族。这样会稽等郡把陈敏的几个弟弟也都杀了。

时平东将军周馥代刘准镇寿春。三月,己未朔,馥传敏首至京师。诏征顾荣为侍中,纪瞻为尚书郎。太傅越辟周为参军,陆玩为扌彖。玩,机之从弟也。荣等至徐州,闻北方愈乱,疑不进,越与徐州刺史裴盾书曰:“若荣等顾望,以军礼发遣!”荣等惧,逃归。盾,楷之兄子,越妃兄也。
当时平东将军周馥代刘准镇守寿春。三月,己未朔(疑误),周馥把陈敏的首级送往京城。朝廷诏令征召顾荣为侍中,纪瞻为尚书郎。太傅司马越任命周为参军,陆玩为掾。陆玩是陆机的堂弟。顾荣等人到徐州,听说北方更加乱了,迟疑不前,司马越给徐州刺史裴盾去信说:“如果顾荣等人左顾右盼,就按军法遣送他们!”顾荣等人听说后非常恐惧,就逃回去了。裴盾是裴楷哥哥裴康的儿子,司马越妃子的哥哥。

西阳夷寇江夏,太守杨珉请督将议之。诸将争献方略,骑督硃伺独不言。珉曰:“硃将军何以不言?”伺曰:“诸人以舌击贼,伺惟以力耳。”珉又问:“将军前后击贼,何以常胜?”伺曰:“两敌共对,惟当忍之;彼不能忍,我能忍,是以胜耳。”珉善之。
西阳夷人进犯江夏,太守杨珉请军事官员商讨对策,官员们争相提出计策,只有骑督朱伺一个人默不作声。杨珉说:“朱将军为什么不说话?”朱伺说:“大家都是用口舌攻打贼寇,我只靠力量罢了。”杨珉说:“将军前后几次攻打贼寇,为什么能够常胜不败?”朱伺说:“两军对垒,只应当忍耐,对方不能够忍耐,而我能忍耐,所以能够战胜他们。”杨珉认为很对。

诏追复杨太后尊号;丁卯,改葬之,谥曰武悼。
诏令追复杨太后的尊号,丁卯(十七日),将太后改葬,定谥号为武悼。

庚午,立清河王覃弟豫章王诠为皇太子。辛未,大赦。
庚午(二十日),立清河王司马覃的弟弟豫章王司马铨为皇太子。辛未(二十一日),宣布大赦。

帝亲览大政,留心庶事;太傅越不悦,固求出籓。庚辰,越出镇许昌。
怀帝司马炽亲自审察大政,对朝廷事务也很留心。太傅司马越对此不高兴,坚决要求出去作藩镇。

以高密王略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南阳王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诸军事,镇长安;东燕王腾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仍镇鄴。
任高密王司马略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镇守襄阳;任南阳王司马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诸军事,镇守长安;封东燕王司马腾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仍然镇守邺城。

公师籓既死,汲桑逃还苑中,更聚众劫掠郡县,自称大将军,声言为成都王报仇;以石勒为前驱,所向辄克,署勒扫虏将军,遂进攻鄴。时鄴中府库空竭,而新蔡武哀王腾资用甚饶。腾性吝啬,无所振惠,临急,乃赐将士米各数升,帛各丈尺,以是人不为用。夏,五月,桑大破魏郡太守冯嵩,长驱入鄴,腾轻骑出奔,为桑将李丰所杀。桑出成都王颖棺,载之车中,每事启而后行。遂烧鄴宫,火旬日不灭;杀士民万馀人,大掠而去。济自延津,南击兗州。太傅越大惧,使苟晞及将军王赞等讨之。
公师藩死后,汲桑逃回到苑中,转而聚众到各郡县去抢劫掠夺,自称大将军,声称要为成都王司马颖报仇,以石勒为先锋,所向披靡,又任石勒为代讨虏将军,接着进攻邺城。当时邺城里仓库已空,而新蔡武哀王司马腾用度却很奢侈。司马腾品性吝啬,部下得不到什么好处,临到军情紧急时,就赐给将士每人几升米,一丈左右的布帛,所以部下都不为他所用。夏季,五月,汲桑重创魏郡太守冯嵩,长驱直入,攻进邺城,司马腾轻装骑马出逃。被汲桑部将李丰杀死。汲桑起出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材,装到车上,每件事都要向司马颖棺材祷告后才去办。接着焚烧了邺城王宫,大火十天都不灭。又杀掉一万多土人百姓,大肆抢掠后才离去。在延津渡过黄河,向南攻打兖州。太傅司马越非常惧怕,派苟和将军王赞去讨伐汲桑。

秦州流民邓定、訇氐等据成固,寇掠汉中,梁州刺史张殷遣巴西太守张燕讨之。邓定等饥窘,诈降于燕,且赂之,燕为之缓师。定密遣訇氐求救于成,成主雄遣太尉离、司徒云、司空璜将兵二万救定。与燕战,大破之,张殷及汉中太守杜孟治弃城走。积十馀日,离等引还,尽徙汉中民于蜀。汉中人句方、白落帅吏民还守南郑。
秦州流民邓定、訇氐等人占据成固,进犯抢掠汉中,梁州刺史张殷派遣巴西太守张燕讨伐他们。邓定等人饥饿困窘,假装向张燕投降,又贿赂张燕,张燕就为他们缓兵。邓定秘密派遣訇氐成汉求救,成汉君主李雄派太尉李离、司徒李云、司空李璜率领二万军队去救援邓定,与张燕交战,把张燕打得惨败,张殷和汉中太守杜孟治弃城而逃。十几天后,李离等人带兵回师,把汉中百姓全部迁徙到蜀地。汉中人句方、白落带领部分官吏百姓回到南郑据守。

石勒与苟晞等相持于平原、阳平间,数月,大小三十馀战,互有胜负。秋,七月,己酉朔,太傅越屯官渡,为晞声援。
石勒与苟在平原、阳平之间相持对垒几个月,大小三十余城,双方互有胜负。秋季,七月,己酉朔(初一),太傅司马越在官渡屯兵驻扎,声援苟。

己未,以琅邪王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假节,镇建业。
己未(十一日),朝廷任命琅邪王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持符节,镇守建业。

八月,己卯朔,苟晞击汲桑于东武阳,大破之。桑退保清渊。
八月,己卯朔(初一),苟在东武阳攻打汲桑,大败汲桑。汲桑撤退到清渊防守。

分荆州、江州八郡为湘州。
从荆州、江州分出八个郡,建立湘州。

九月,戊申,琅邪王睿至建业。睿以安东司马王导为谋主,推心亲信,每事咨焉。睿名论素轻,吴人不附,居久之,士大夫莫有至者,导患之。会睿出观禊,导使睿乘肩舆,具威仪,导与诸名胜皆骑从,纪瞻、顾荣等见之惊异,相帅拜于道左。导因说睿曰:“顾荣、贺循,此土之望,宜引之以结人心。二子既至,则无不来矣。”睿乃使导躬造循、荣,二人皆应命而至。以循为吴国内史;荣为军司,加散骑常侍,凡军府政事,皆与之谋议。又以纪瞻为军祭酒,卞壶为从事中郎,周为仓曹属,琅邪刘超为舍人,张闿及鲁国孔衍为参军。壶,粹之子;闿,昭之曾孙也。王导说睿:“谦以接士,俭以足用,用清静为政,抚绥新旧。”故江东归心焉。睿初至,颇以酒废事;导以为言。睿命酌,引觞覆之,于此遂绝。
九月,戊申(初一),琅邪王司马睿到达建业。司马睿让安东司马王导作为主要谋士,对他推心置腹,非常信任,每件事都找王导咨询。司马睿名望声誉一直很轻,吴地人们都不附从,在建业居住了很久,士大夫没有来拜访的,王导感到忧虑。正赶上司马睿出去观看禊祭,王导让司马睿乘上抬轿,安排了威严的仪仗。王导和名士们都骑马侍从,纪瞻、顾荣等人见了后感到惊异,一个跟着一个地在道路左边行拜礼。王导就劝说司马睿道:“顾荣、贺循,都是这个地区最具名望的人了,应当结交他们来收服人心,他们两人来了,就没有不来的人。”司马睿就派王导亲自拜访贺循、顾荣,两个人都接受邀请而来到司马睿处,司马睿让贺循担任吴国内史,顾荣担任军司马,加授散骑常侍。军政事务,都与他们商议。又让纪瞻担任军咨祭酒,卞担任从事中郎,周任仓曹属,琅邪人刘超任舍人,张和鲁国的孔衍任参军。卞是卞粹的儿子,张是张昭的曾孙。王导对司马睿说:“以谦逊的态度对待士人,通过节俭的办法保证用度的充足,以清静无为的原则处理政务,安抚以前的故旧部下与新结交的士人。”所以得到了江东地区人们的信任。司马睿刚来时,常常因为喝酒耽误事情,王导对此进行劝说,司马睿就命令人斟上酒,他接过酒杯后把酒倒掉,从此便戒了酒。

苟晞追击汲桑,破其八垒,死者万馀人。桑与石勒收馀众,将奔汉,冀州刺史谯国丁绍邀之于赤桥,又破之。桑奔马牧,勒奔乐平。太傅越还许昌,加苟晞抚军将军、都督青、兗诸军事,丁绍宁北将军,监冀州诸军事,皆假节。
苟追击汲桑,攻破汲桑的八个营垒,打死一万多人。汲桑与石勒收拾残余部众,打算投奔刘汉,冀州刺史谯国人丁绍又在赤桥拦截,结果丁绍打败了他们。汲桑逃奔马牧,石勒逃奔乐平。太傅司马越返回许昌,给苟加官为抚军将军,都督青、兖诸军事,给丁绍加官为宁北将军、监冀州诸军事,都授给符节。

晞屡破强寇,威名甚盛,善治繁剧,用法严峻。其从母依之,晞奉养甚厚。从母子求为将,晞不许,曰:“吾不以王法贷人,将无后悔邪!”固求之,晞乃以为督护;后犯法,晞杖节斩之,从母叩头救之,不听。既而素服哭之曰:“杀卿者,兗州刺史;哭弟者,苟道将也。”
苟多次打败强大的敌寇,威名远扬,他善于治理繁重复杂的事务,运用刑法严峻。他的姨母投靠他。苟非常周到地侍奉赡养。姨母为她的儿子求职想做部将,苟不同意,说:“我不拿王法去宽贷别人,你可不要后悔呀!”姨母坚持为儿子求官,苟不得已让他担任督护。后来他犯了法,苟手持符节把他杀了,姨母叩头求救,苟不听。后来苟又换上素净的衣服去哭他说:“杀你的,是兖州刺史,来哭弟弟的,是苟道将。”道将是苟的字。

胡部大张?督、冯莫突等,拥众数千,壁于上党,石勒往从之,因说?督等曰:“刘单于举兵击晋,部大拒而不从,自度终能独立乎?”曰:“不能。” 勒曰:“然则安可不早有所属!今部落皆已受单于赏募,往往聚议,欲叛部大而归单于矣。”?督等以为然。冬,十月,督等随勒单骑归汉,汉王渊署?督为亲汉王,莫突为都督部大,以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以统之。
胡人首领部大张督、冯莫突等人,有部众几千人,在上党设置军垒,石勒去投奔他们。石勒对张督等人说:“单于刘渊举兵攻打晋朝,您抗拒而不随从,自己考虑一下能够最终独立吗?”张督等人回答说:“不能。”石勒说:“那怎么能不早点找一靠山!现在部落都已经接受了单于的赏赐招募,常常在一起商议,想背叛部下而投归单于了。”张督等人认为说得对。冬季,十月,张督等人随石勒骑马投归汉,汉王刘渊封张督为亲汉王,冯莫突为都督部大,任石勒为辅汉将军,并封平晋王,以统率他们。

乌桓张伏利度有众二千,壁于乐平,渊屡招,不能致。勒伪获罪于渊,往奔伏利度;伏利度喜,结为兄弟,使勒帅诸胡寇掠,所向无前,诸胡畏服。勒知众心之附己,乃因会执伏利度,谓诸胡曰:“今起大事,我与伏利度谁堪为主?”诸胡咸推勒。勒于是释伏利度,帅其众归汉。渊加勒督山东征诸军事,以伏利度之众配之。
乌桓人张伏利度有二千部众,在乐平设置军垒,刘渊每次去招募,都没有成功。石勒假装在刘渊那里犯了罪,去投奔张伏利度,张伏利度很高兴,与石勒结拜成兄弟,派石勒带领各部胡人去抢劫,所向无敌,各部胡人都敬畏佩服。石勒知道大家的心都已归向自己,于是趁聚会时抓住张伏利度,对各部胡人说:“今天要干大事,我与张伏利度谁能够成为首领?”各部胡人都推举石勒。石勒于是放了张伏利度,率部众投归汉。刘渊给石勒加职为督山东征讨诸军事,把张伏利度的部众交给石勒指挥。

十一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戊申朔(疑误),出现日食。

甲寅,以尚书右仆射和郁为征北将军,镇鄴。
甲寅(初八),朝廷任尚书右仆射和郁为征北将军,镇守邺城。

乙亥,以王衍为司徒。衍说太傅越曰:“朝廷危乱,当赖方伯,宜得文武兼资以任之。”乃以弟澄为荆州都督,族弟敦为青州刺史,语之曰:“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二人在外而吾居中,足以为三窟矣。”澄至镇,以郭舒为别驾,委以府事。澄日夜纵酒,不亲庶务,虽寇戎交急,不以为怀。舒常切谏,以为宜爱民养兵,保全州境,澄不从。
乙亥(二十九日),任王衍为司徒。王衍对太傅司马越说:“朝廷出现危险变乱,应当依靠地方最高长官,找得文武兼备的人加以任用。”于是让弟弟王澄任荆州都督,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王衍告诉他们说:“荆州有江、汉的坚固,青州有靠海的险要,你二人在外面而我在朝中,足以成为狡兔的三窟了。”王澄到任所,让郭舒担任别驾,将都督府的事务都交给了他。王澄则日夜纵情喝酒,不亲理事务,虽然盗贼军情紧急,也不放在心上。郭舒常常苦苦劝谏,认为应当爱护人民保养军队,这样来使州境稻两保全,王澄不采纳。

十二月,戊寅,乞活田甄、田兰、薄盛等起兵,为新蔡王腾报仇,斩汲桑于乐陵。弃成都王颖棺于故井中,颖故臣收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