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神针八蜡咸诛 剪仙蓑万氓全活
建文九年秋九月,月君自泰山返跸济南。见各处庄稼只好五、六分收成;蔀屋茆檐,童叟多有菜色,心甚悯之。途间便下敕旨,仍命周文献、张彤为巡荒御史,分巡各府。州、县,凡歉收之处,即在本地方为发仓库赈济。
次日,月君返驾进城,先赴皇帝阙下谒谢。早有李希彦、王琎、高咸宁、冯傕、胡传福等在阙外伺候,共请回銮,“臣等代谢。”月君又加慰劳,方自加官。与鲍、曼二师略述巡游诸事。鲍师忾叹道:“月君一人为国,三党皆逃。”说未竟,曼师忽大笑道:“此为天下者不顾家。”适老梅婢在旁,把手来一摊,冷冷的说道:“帝师这样快活,只可惜老相公与太太不能一见,空生了好女儿呢!”月君愀然而散。未几,吕军师请以姚襄署佥宪御史,仍兼中营左监军;沈珂署监察御史,仍兼中营右参军。又请以彭独眼、丁奇目发往司开府标下,监理青、莱诸郡屯田。又请以董彦杲、宾鸿为羽林左右大将军,金山保、小咬住为羽林左右先锋使,以董翥、雷一震代彦杲、宾鸿之缺。
月君皆允之。
是年冬,天气温燥,绝无冰雪,往往大风拔木,二麦皆不能长养。至来春,是建文十年,从正月朔日起,阴雾弥弥,直至二月、三月,亦希见太阳之面,而又并无大雨。一交四月,日赤如火,烦燥之气,不异三仗。五月间,涔涔霉雨数日,甚觉阴寒;及朱曦一出,蒸蒸湿热,更为薅恼。如是阴晴、冷热两三次,那些禾苗中,就生出无数虫来。请问那几种?有个名色的么?是:
螟,特,蟊,贼,蝗,蝻,螽,蜡,名曰“八蜡”。有啮根者,有食叶者,有啖心者,有嚼苗者,有口赞节者。满田之内,跳跃飞腾。百姓号哭迩野。
月君亟命取绣花针三千,送进宫内,尽吞入腹,用炼剑之法,在丹田内炼了十二个时辰。即传百官赴阙,随驾至上清观行香。月君朝见玉帝,不服兖冕,仍用瑶台妆束。怎见得?
青丝重迭,俨若堆云;素带飘飖,宛然流电。婆罗叶,一片翠冠,并非高髻;海螺纹,双簪白燕,不是低鬟。织女天衣,含万道霞光缭绕;湘皇水佩,带千春花气氤氲。裙濯银河之水,波痕犹在;履沾玉井之烟,花瓣如新。冰肌工骨,生来只有六铢轻;踏雾乘风,飞处无过三岛远。
是日不排銮驾,只御小辇。满释奴、范飞娘乘马为前导,素英、寨簧乘车随后,文武大小官员皆扈从至上清观阙下。月君下辇步入,升殿行九拜礼;百官在墀下陪拜。礼毕,月君出露台东隅,南向坐定,命满释奴于车中取出一湘妃竹方朱盒儿,令两行文武揭看,认是何物。诸臣看遍,不敢轻对,唯周恕奏道:“看是五彩丝缕。但寸寸截断,不识有何妙用?”月君道:“是丝也,卿等试探手取一把来。”周恕随舒右手向盒内一抓,急得攒眉放下,五指多刺出血来,诸臣皆含着微笑。月君谕道:“此三千绣花针也,朕在丹田炼成如丝。能刺入咽喉,贯穿肠胃而死;若抛向百万军中,立时可歼。但有干天怒,必遭殛罚,永劫沉沦,不可儿戏。今唯用以杀戮害苗之虫,一针可杀数千,三千神针,可杀无量恒河沙之虫矣。朕志在救民,虽有谴责,亦所甘受。”诸臣等皆叩道,咸称:“灾者,民生劫数,天地不能自挽。仰赖帝师道力维持,即上帝好生之心也,与天合德,国家幸甚。”
月君乃步至院中,仰天一看,道:“必须高台,方可行法。”
随在素英手中取过一幅五彩鲛绡帕,望空一掷,云腾霞涌,忽尔现出一座九仞危台。月君冉冉而升,立于台端,向南又拜九拜。素英双手捧着朱盒,喝声:“起!”那盒儿端端正正,悬空起在月君面前。遂将左手一齐抓下,向着四面八方,分匀洒去。彩丝万道,如日芒射目,不能仰视。月君喝令:“神将随着,俟虫灭尽收缴。”那三千绣花针,都飞向各处有虫的所在去了。
随收了法术,谕令京尹高不危:“行文晓示百姓知悉,不消两个时辰,诸虫杀尽。然已经受灾,也只好救得大半。”月君还宫之后,又下诏:“蠲免税粮三分之一。”
至建文十一年正月朔,百官朝贺元旦,月君廷谕诸臣:“历年灾荒,今岁青黄不接,小民何以为生?卿等其敷陈良策,以济时艰。”大臣方欲奏时,早有弱冠六人,整整齐齐,同跪在丹陛下奏道:“臣等不揣无知,公具一疏,是为灾荒的意,伏乞帝师圣鉴。”月君视之,却是开设三科以来所取的进士,已经除授紫薇省学士之职:
一、殉国户部尚书陈迪之子,名鹤山;一、殉国都御史茅大方之孙,名添生;一、殉节给事中黄钺之子,名瓒;一、殉难青州教谕刘固之孙,名炎。即刘超之侄。以上四人,皆向在国学读书,从前两科及第,均授为侍读及撰文学士之职。一、殉国漳郡教授陈思贤之子,名略;一、殉难漳郡庠生吕贤之弟,名儒。以上二人,同来应试,近科取中,已授侍讲兼修史学士之职。
当下范飞娘接上疏章,月君披览一过,是敬陈救荒等饷之末议事,大意说:朝鲜国历岁大稔,斗米三分,可以各籴;又日本、红毛、琉球诸国,丰富甲于海南,可以借饷。一则使之知圣天行宫已定,一则使之知燕逆覆巢有日,一则使之知帝师威灵无远弗届。将见诸蛮必相率来朝,奉表纳贡,凛遵正朔。
其告籴借饷细事,奚待言哉?月君即以疏示诸大臣,并谕道:“凡殉难忠臣,皆天地之正气,所以后嗣莫不英秀骏发。这疏大为有理。”大臣看毕,奏道:“但恐隔海辽远,既不能应我之需;而且蛮性劣蹷,又未必通遵我之令。古来班超、傅介子立功异域,岂可轻言?”高咸宁奏:“臣观诸小学士,既能具疏,必能出使。海道虽遥,风顺亦驶,似不必豫虑及此。”诸学士齐声应道:“臣等实愿身任使事,方敢具疏,岂有托诸空言的理?”大臣等又奏:“他国无妨。若日本倭奴,为我歼灭者十万,彼既挟此大忿,恐难乎为使。”吕律进言道:“大臣所虑,岂不周至?然从来遐方荒服,不率王化,必经挞伐而后来庭。今以畏威之后,而示以怀柔之义,臣科倭酋稽颡向阙无疑者。”
月君道:“大臣老成持重,两军师果断明决,诸学士又皆才气超群,正宜使于四方。”遂面谕:吕儒、黄瓒为日本国使,陈鹤山、茅添生为红毛国使,刘炎、陈略为琉球国使。又谕高咸宁道:“若朝鲜国使,非卿与仝然不可,”咸宁遂与诸学士皆顿首遵命。时仝然参军登州,又加衔为黄门侍郎以重使事,自有该衙门行文去讫。到初六日,月君发下玺书,高咸宁、吕儒等接受了,拜辞阙廷,取路向登州进发。时日本国遗下海鳅船最为稳当,各天使拣了一只,同出海洋,全凭南针所指而行。
余皆按下,先说朝鲜,即高丽国也,在辽之南境,而辽左与山东隔海相对,路为至近,不几日早到。高司马、仝黄门随下驿馆,有通事人先来禀候,高咸宁朗声晓谕道:“大明天子有诏,可速传报国王出城来接。”通事疾忙报知国王。国王李钧即刻排驾,率文武诸臣直到馆驿,接了天朝诏书。高司马、仝侍郎捧诏先行,国王与众陪臣在后,至正殿上,开读诏书。国王执圭,陪臣等皆执笏,跪听。诏曰:“朕以元孙而承高庙之祚,正祖德洪麻、皇威遐畅之日,四海熙然,兆民胥悦。岂意庶孽跳梁,乘舆迁播。幸赖女真人帝师戮力勤王。旌旗所指,山岳震迭,忠臣义士,向慕景从。今已定鼎济南,不日归膺大宝。扫清燕蓟,翘足可待。只为迩来荒旱频仍,虫灾洊至,暂释兵戈,国饷虽曰无虞,黎民间有菜色。闻尔朝鲜外邦,历岁阜成,十文斗米,兹特遣正使少司马高咸宁、副使黄门侍郎仝然,赍银五千,易谷十万。尔王素守臣恭,谅无遏籴之政;夙敦邻谊,定怀将伯之心。誓指河山,永为藩辅。钦哉毋忽。建文十一年正月。”
宣读诏书已毕。国王听了,心甚疑惑,暂请天使出宿公廨。
次日,国王与廷臣先行商妥,然后请宴于正殿。让二位天使南向而坐,王北面相陪,大臣四员从旁侧席。乐奏三阙,酒行九巡,有王之宗室李煌,素有威望,先启问曰:“旧年诏到称永乐七年,今岁玺书称建文十一年,中国其有二主乎?”高咸宁早已料有舌战之事,朗然答道:“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圣人之言也。然时有互变,势有相扼,则九州岛之内,常有数王,岂止二主?然虽有数主,而其实则一王也。如周末有七国而夫子尊周,汉末三分而朱子王蜀。历代皆有正统,余则为闰。若同姓相争,如梁元帝之与湘东王,其为王为寇,事迹甚明,安在为二王也?”又一臣曰魏宣,向称博赡而有才辩,接口应道:“天使高论,自合至理。但为寇为王,皆实有其主。今则徒设虚位,而谓之曰帝,下民何所瞻仰?青史何所考证乎?”咸宁厉声对曰:“此无君之言也!唐中宗播迁在外,《纲目》大书某年帝在某处,此时连虚位皆无,何晦庵以行在与之?尔之言,真无君者也。”魏宣愧赧不能答。
国王见二臣已屈,莫有启齿者,乃从容豫色而言曰:“从来干刚坤顺,阳长阴消。中国兴复帝位,岂无斡旋造化之男子,而以一妇人为帝师乎?寡人不解,敢以相问?”高咸宁正容对曰:“周家肇基王迹,推本姜源;文王政行江汉,首化关雄;武王乱臣,邑姜亦在其内。故孔子曰:‘有妇人焉。’推之二氏,则大士为诸佛之师,玄女为天仙之长,斗姥为列宿之尊,即汉之班昭,尚且为六宫之师,何况天朝帝师,道统三才,德崇千劫者乎?”仝然大声抗言曰:“朝鲜国王听者,若论我帝师之道,则上媲唐虞;帝师之德,则远俟邹鲁;兵法阵略,虽孙、吴、管、葛,仅堪为弟子;文章诗赋,即李、杜、欧、苏,不足当衙官。至于神通广大,能使干旋坤转,海立山飞,呼气而日月倒行。挥手而鲛龙遁伏,真开辟以来无上之神圣。岂以人世之帝师为荣?不过欲复建文之位,申大义于千秋耳。今不佞观国王气色,于三日内半夜,后宫当有火灾,烧死宫女两名,焚毁宫殿廿间。幸得王之爱妃福大,火得以熄,而反有大喜之兆。如此等事,我帝师于万里之外,慧照所及,皆已豫知也。”
国王矍然,心中半信半疑。沉吟了一会,高咸宁、仝然遂辞谢而出。
国王李钧谋于群臣,皆言:“俟三日后,其言不验,彼自羞惭,臣等可以折服他矣。”国王即下令后宫:“三日之内,夜间不许点灯,西刻便睡。违者斩首。”到第三夜,国王幸爱妃凤氏宫内,秉烛清谈,竟欲坐至五更,看火灾何自而起。到了亥刻,觉神思有些困倦,乃呼小监取本日奏章来看。只有二疏,片时间完,写了批语,心中私喜道:已过半夜了。随手揭下疏尾浮签,爱妃取来向烛煤上毁之,霍地卷起,飞到梁间,拉拉杂杂的烧将起来。顷刻,烈焰轰天,风火交织。国王抱了爱妃,疾忙奔出。火势大了,宫中沸乱。内监人等只顾得引了后妃逃避,没有个来救火的。直烧到西边一宫,忽有红光冲起,火势遂灭。原来此宫是国王第二个爱妃金氏所居,正在分娩。?地一声,宫人随报火已熄了,金氏大喜。一者世子原是一国之主,福量也大;二者被临盆血腥一冲,无论天仙神将,沾着些气味就不得复归班位,所以火神遁去。内监报知国王,国王又惊又喜。
时百官闻宫中失火,皆在外廷。天已将明,国王随命排驾,亲到天使公廨;高司马、仝黄门疾忙出迎。国王握了仝然之手,太息道:“先生真神人也!前言一些不谬。且喜后宫得子,敢请天使屈留三日,过了汤饼会,寡人亲送起身。”说完,匆匆忙忙的回宫去了。咸宁等到免不得一番庆贺。国王邀请汤饼宴,后又复设宴送行。五千白金厘毫不收,输谷十万石,差人随天使送至登州交割。先附谢表一道,仍约至来岁进贡。咸宁等谢别了国王,共是十一个海船,乘着风便,星夜进发。二月初旬,已到登郡,打发来使自回,遂到济南复命,把前事备奏一番。
月君慰劳道:“可谓不辱君命。”遂下敕旨:“将十万谷石,只拣有灾地方,委员发赈。”黎民欢声载道,渐有起色。
不意五、六月间.瘟疫大行。凡患者昏昏冥冥,但觉头脑胀闷,旋大加斗,少则七日,多则九日,裂出黄水而死。京尹高不危亟为奏闻。月君与鲍、曼二师商议,曼尼道:“鲍道长向有灵艾,一灸即愈,何不取来普施?”鲍师道:“你又来了!我那灵艾,只治外症,不治内疾,亦且没有得存了。”曼尼说:“我知道毕竟是龙女有恙,然后肯授与人去医好了,成为夫妇,可以索谢。如今是穷百姓。便舍不得哩。”鲍师道:“这个老尼,害失心疯了,倒在光头上烧一炷儿,先治你一治。”剑仙等皆笑。
忽女金刚传进京尹高不危密疏,言“有一道姑曰何来女,身穿棕蓑衣,手持小金剪,在市井游衍。见患疫病者,随剪棕针与之,不过寸许。初病止用一茎,病至五、六日者,亦止三茎,煎汤服下,遍身汗出而愈。今现止于臣府衙门之前,小民来求棕针者,不可以数”云云。月君道:“异哉!何来此仙真也?”忽又传进吕军师折奏,亦言“何来女治疫神效,百姓都说是帝师化身,来救我们性命,要向阙下叩谢”云云。月君谓鲍、曼二师曰:“此仙真隐匿姓名,致使庶民归德于我,岂可贪天之功以为己力?即当亲往谢之。”鲍师道:“且缓,彼必变化而来,待我也变化而去,看他一看,确是何仙,先为帝师致意,然后去谢,何如?”月君道:“如此,就烦师太太一行。”
鲍姑即变了个老婆子,隐出宫门,走至府前,见无数人围绕着一个老道姑,纷纷扰扰,在那里求取棕针。给了的,都跪在地,口呼帝师圣号,磕头而去。鲍姑遂钻人人丛中,注目一看,认得是何仙姑化身。那道姑一见老婆子,也识得是鲍仙姑,即化道清风而去。只留下竹杖一根,插在地内,顶上挂着棕蓑衣并小金剪,中间悬着一扇纸牌,上写着:“何来女治大头瘟。”
众人不见了道姑,都埋怨着老婆子,说是他身上腌臜,冲犯了。
有的就去抢这件棕蓑衣,只离着半尺许,再也抓不着;有的就去拔这竹杖,恰似有根长在地下的,莫想动得分毫;又有人抬着桌儿、凳儿,爬上去取蓑衣时,那竹杖就长有数丈来高。鲍姑道:“列位不用胡闹,待我来取。”就将竹竿轻轻一拔,担在肩上便走。众人一齐拉定,忽然连这老婆子也不见了。这些众百姓个个暴跳,急得没法,各自怨怅走散。
鲍姑一径回到宫中,将情由细说了。月君道:“仙姑是何意思?”鲍姑道:“仙真济世,只是自行一点慈悲,以挽太和之气,而洽上帝之心。若使人知道姓字,与凡夫之沽名钓誉者何异?所以化身而来,被我识破,即敛迹而去也。”曼尼道:“你看他句句含着讥消,说帝师为国为民,四海皆知,是沽名钓誉哩。”月君大笑道:“我在尘寰,未能免俗,卿复尔尔。今且请教,既有棕蓑衣,作何救人?”鲍姑道:“我有妙法。但要老曼尼也学得何仙姑。隐姓潜名,便可做得来。”曼尼道:“他也只隐得名,不曾隐姓;我这尼字是本等去不了的。”鲍姑笑道:“这就称做驼来尼罢。”月君也笑道:“我知道师太太之意,要化作何来女一般形像,去完此功行。”鲍姑道:“然也。还有说焉,这个大头瘟传染得远,我意须得聂隐娘、公孙大娘、素英、寒簧与我,分行五郡,是不用变化的;唯帝都之内,百姓已经识认仙姑,请曼师变了他的状貌,到各街坊去救济方好。”曼师道:“好来难我,我不曾见他形状,怎样的变得来?”
月君道:“本城是要师太太去完局的。”鲍姑道:“我若不难他一难,就到别处,也要自己露出光头,不肯变相哩。”月君道:“棕蓑衣只有一件,如何分得各府?”鲍姑道:“剪做六块就是。”素英即取剪刀剪时,竟是铁针一般,那里剪得动一根?
曼尼向着鲍姑道:“我看你嘴舌近来倒强。”就一手把竹竿上挂着的小金剪,取来一剪,便剪了数根下来。月君道:“且不要剪坏。安得六把剪刀,分与各人呢?”曼师道:“我的法子,比鲍老媒好些。竟剪下棕针来,把锦囊盛着,悬之行竿便是。
若剪做六块,像什么样?”鲍姑笑道:“倒底魔尼有些贼智。”
于是拣取五根竹竿,把棕蓑细细剪来,贮以龙女绡函;又照样写何来女纸牌五面,一并悬诸竿上。鲍姑取了剪剩的棕蓑,与原竹竿并小金剪,变作何来女的容貌。曼尼道:“如何恁样丑看?待我变个俊俏些的。”却就变了真何仙姑的法相。曼尼向兖州,隐娘向登州,公孙大娘向莱州,素英向青州,寒簧向东昌,鲍姑是济南本郡。月君道:“我尚有数句话儿,是要表明何仙姑救世的意思。”遂援笔疾书一偈云:
何仙姑,何仙姑,棕蓑倒着下蓬壶,剪尽千丝与万缕,齐人缩了大头颅。
月君各与了一纸,云:“待治病完日,可从半空丢下,无使世人归功于我也。”曼师等各别了月君,用五遁法出富而去。
只说鲍姑返向南关外进城,众人见了,踊跃欢忻,个个来求灵蓑,就是没病的,也要求两茎去作预备。鲍姑宣言道:“我看大众将来要传染者,我方与之。”霎时间,或已病者,或未病者,就剪下了好些棕针,其求而不给者,倒放心是不害瘟疫的,也自喜之不胜。随又到府前及各衙门首站立一回,不两日而合城已遍。乃抛下柬帖一纸,百姓看了,却又猜是帝师造何仙姑特地来救他们的,家家设了宝位,祝诵圣号,焚香顶礼,无异名公巨卿,请人属文而返受美名,与捉笔的全无干涉。鲍师又到四乡村堡普施后,巡历各州县地方,察瘟疫重者先去救济。每到一处,必照样留下简帖一纸。越欲表明仙姑道行,百姓越越归功于帝师,不必说了。直至两月有余,方得周遍,瘟气全消。蓑针已自剪尽,只剩得领边尺许的桩儿,担在肩上,取路而回。不意中,竹竿平空掣去,鲍姑仰首一看,却是何仙姑在云端拱手说道:“残蓑合应见还。”鲍姑疾忙升起空中,欲为帝师致谢,仙姑化道金光,径飞向海东而去。只怜夫重迭灾氛,用着几许神通才扫尽;可笑他纷坛将卒,仗了些微知勇陡侵来。端的在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