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七十六·昆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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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腰蚁 苏湛 石宪 王叟 步蚓 守宫 冉端 蚓齿 韦君 陆颙
赤腰蚁

赤腰蚁
段成式,唐代元和年间借住在长兴里。院子里有一窝蚂蚁,形状像浅红色的大蚂蚁,而体色纯黑,腰部微红,脑袋尖,爪子弯曲处很高,跑起来轻快迅速。这种蚂蚁每当把活的尺蠖和小虫弄入洞中,就毁坏蚁冢堵塞洞口,目的是防止尺蠖和小虫逃走。段成式以后又迁居过好几个地方,但再也没见到过这种蚂蚁。

段成式,元和中,假居在长兴里。庭有一穴蚁,形状窃赤蚁之大者,而色正黑,腰节微赤,首锐足高,走最轻迅,每生致蠖及小虫入穴,辄坏垤窒穴,盖防其逸也。自后徙居数处,更不复见。
苏湛

苏湛
唐朝元和年间,苏湛游览蓬鹊山,携带着粮食,钻木取火做饭。但在游览过的地方没发现什么遗址。回来后苏湛忽然对妻说:“我在山里行走时,看到倒悬的山崖发出光彩像镜子一般,这一定是仙境。我明天将投奔那里,今天跟你告别。”妻子和孩子大哭,但怎么劝阻也不听。到了第二天便走了,妻子和孩子带领着男女仆人暗暗地尾随其后。进到山里数十里,远眺山崖果有白光,又圆又明亮直径有一丈。苏湛便渐渐走近,刚一接触白光,就大叫一声。妻子和儿子立刻跑过去救他,一看苏湛身体已像蚕茧一般了。这时看到有个黑蜘蛛,像一口锅那么大,飞快地聚集到山崖上。男仆用锋利的刀割那蛛网,刚割断,苏湛已脑壳塌陷而死。妻子就堆起木柴焚烧那山崖,臭味布满了全山。

唐元和中,苏湛游蓬鹊山,裹粮钻火,境无遗址。忽谓妻曰:“我行山中,睹(“睹”原作“都”,据《酉阳杂俎》改。)倒岩有光如镜,必灵境也,明日将投之,今与卿诀。”妻子号泣,止之不得,及明遂行。妻子领奴婢潜随之,入山数十里,遥望岩有白光,圆明径丈,苏遂逼之。才及其光,长叫一声,妻儿遽前救之,身如茧矣。有黑蜘蛛,大如钴鉧,走集岩上,奴以利刀决其网,方断,苏已脑陷而死。妻乃积柴烧其岩,臭满一山。(并出《酉阳杂俎》)
石宪

石宪
有个叫石宪的人,他的户籍编入太原,以经商为业,常到代州(今太原)北边做买卖。唐穆宗长庆二年夏天,他在雁门关一带赶路。当时天气正热,便仰卧在大树下休息。忽然梦见一个和尚,眼睛像蜂眼,披着破旧的袈纱,长相很奇特。那和尚来到石宪面前,对石宪说:“我寄居于五台山南面,那儿有幽深的树林和水池子,远离人境,是和尚们避暑的地方。施主希望和我一起去游览游览吗?如果不能,我看施主因病发烧快要死了,那样岂不要后悔吗?”石宪因当时天很热,而且和尚又用祸福之类的话打动,于是对和尚说:“愿意跟师父一起去。”于是和尚领着石宪向西走去。走了将近数里,果然看见有幽深的树林和一个水池子。只见不少和尚都在水里面。石宪感到奇怪,就问他们做什么。和尚说:“这是玄阴池,所以我的徒弟们在里面洗澡,借以消除炎热。”于是带领着石宪绕着水池走。石宪暗自对和尚在水里感到奇怪,又看到他们的样子相貌没有一个不同的。不久天黑了,有一个和尚说:“施主可以听听我的徒弟们念经的声音。”于是石宪站在水池边上,和尚们就在水中齐声叫喊。只过了一顿饭工夫,有一个和尚拉着石宪的手说:“施主跟我一起在玄阴池里洗洗澡吧,千万别害怕。”石宪就随着和尚进入池中。忽然觉得浑身都凉,不禁冷得发抖,因此惊醒。看见自己躺在大树下面,衣服全湿了,冷得浑身战栗得很厉害。当时天已经黑了,立刻跑到了村中的房子里。到了第二天,病稍微好了些,于是又开始赶路。忽听道上传出蛙鸣声,很像和尚们念经的声音,于是径直去寻找。走了几里,看见幽深的树林和水池子,有很多青蛙。那水池果然叫玄阴池,那些和尚原来都是青蛙变的。石宪说:“这些青蛙能变形来影响人,岂不是特殊的怪物吗?”于是把那些青蛙全都杀死了。

有石宪者,其籍编太原,以商为业,常货于代北。长庆二年夏中,雁门关行道中,时暑方盛,因偃大木下。忽梦一僧,蜂目披褐衲,其状奇异,来宪前,谓宪曰:“我庐于五台山之南,有穷林积水,出尘俗甚远,实群僧清暑之地,檀越幸偕我而游乎。即不能,吾见檀越病热且死,得无悔其心耶?”宪以时暑方盛,僧且以祸福语相动。因谓僧曰:“愿与师偕去。”于是其僧引宪西去,且数里,果有穷林积水。见群僧在水中,宪怪而问之。僧曰:“此玄阴池,故我徒浴于中,且以荡炎燠。”于是引宪环池行,宪独怪群僧在水中,又其状貌无一异者。已而天暮,有一僧曰:“檀越可听吾徒之梵音也。”于是宪立池上,群僧即于水中合声而噪。仅食顷,有一僧挈手曰:“檀越与吾偕浴于玄阴池,慎无畏。”宪即随僧入池中,忽觉一身尽冷噤而战,由是惊悟。见己卧于大木下,衣尽湿,而寒栗且甚。时已日暮,即抵村舍中。至明日,病稍愈,因行于道,闻道中有蛙鸣,甚类群僧之梵音,于是径往寻之。行数里,穷林积水,有蛙甚多,其水果谓玄阴池者,其僧乃群蛙。而宪曰:“此蛙能易形以感于人,岂非怪尤者乎?”于是尽杀之(出《宣室志》)
王叟

王叟
宝历初年,长沙有个姓王的老人,家很穷,种地为生。有一天,在野外耕地时,被蚯蚓蜇了胳膊,疼痛得很厉害,便急忙跑回家。到家后疼痛越发忍受不了,从夜晚呻吟到天亮,从白天呻吟到天黑,像这样过了九十多天。有个医生说:“这是毒中最厉害的,病刚开始时,药差不多还可以治,现在病情已加重,那我就不知道怎么治了。”此后又过了几天,病得更厉害了。忽然听到胳臂上隐隐约约有很小的声音,像蚯蚓发出的叫声。又过了几天,那声音变大了,像千万个声音合到一起,疼痛也随着增加。当天晚上就死了。

宝历初,长沙有民王叟者,家贫,力田为业。一日耕于野,为蚯蚓螫其臂,痛楚甚,遂驰以归。其痛益不可忍,夜呻而晓,昼吟而夕,如是者九旬馀。有医者云,此毒之甚者也,病之始,庶药有及。状且深矣,则吾不得而知也。后数日,病益甚。忽闻臂有声,幽然而微,若蚯蚓者。又数日,其声益大,如合千万音,其痛亦随而多焉。是夕乃卒。(出《宣室志》)
步蚓

步蚓
段成式的三伯父在唐文宗太和三年担任庐州的什么官。院子前面忽然爬出一条蚯蚓,像食指那样粗,有两三丈长,白脖子,脖子下有两只脚,正像麻雀的脚。在墙下走动,经过好几天才死去。

段成式三从房伯父,唐太和三年,任庐州某官。庭前忽有蚓出,大如食指,长大(“大”字原空缺,据黄本补。)二三丈,白项,当项下有两足,正如雀脚,步于垣下,经数日方死。(出《酉阳杂俎》)
守宫

守宫
唐文宗太和末年,湖北松滋县南有个读书人,寄住在亲戚庄园里读书。刚到的那天晚上,二更天后,正点着灯面对桌子,忽然看见一个半寸长的小人,头戴葛布头巾。拄着拐杖进入门来。对读书人说:“刚来这里没有主人陪着,恐怕很寂莫吧。”那声音像苍蝇似的。这个读书人向来有胆量,起先装作没看见似的,那小人就爬上椅子责备道:“你就不讲主客之礼了吗?”又爬上桌子看书,还不停的骂,又把砚台扣到了书上。读书人忍受不了,用笔把他打到了地上。小人叫唤了几声,出了门就消失了。过了不久,来了四五个妇女,有老有少,都只一寸高,大声喊道:“贞官因为你独学无友,所以叫公子用话开导你,并且给你讲一些精深的道理。你为何如此愚钝轻狂,还伤害他?现在你得去见见贞官。”他们来的人前后相连络绎不绝就像蚂蚁一般,而样子都像车夫。他们扑向读书人,并爬上了他的身体。读书人恍恍惚惚像做梦似的。这些小人便咬读书人的四肢,咬得很疼。小人又说道:“你不去,我们将弄瞎你的眼睛。”四五个小人便爬上了读书人的脸。读书人惊慌害怕,随着他们出了门。到了堂屋的东面,远远地看见一处小门,极小,如节度使的衙门。读书人于是大叫:“什么妖怪鬼魅,竟敢这样欺负人?”又被小人们咬了一阵。恍惚之间,已进入小门,就看一个人,戴着高高的帽子正在殿上。台阶下有几千侍卫,全都一寸多高。殿上那人叱责读书人说:“我可怜你一人独处,让我的孩子前去,为何伤害他?罪该腰斩。”于是看见数十人全拿着刀挽起袖子走近来。读书人非常害怕。赔罪说:“我愚笨,肉眼不识贞官,请饶我一命。”过了半天那殿上的大官才说道:“还知道后悔。”喝令把他拉出去。不知不觉已来到小门外,等到回到书房,已经五更天了,残灯犹明。等到天亮了,寻找那踪迹,只见东墙古台阶下,有一个小洞口有栗子大小,壁虎即由此出入。读书人就雇了几个人挖掘它。挖到几丈深,就见有壁虎十多石。有一个大壁虎,体色是红的,长约一尺左右,大约就是他们的王。再看那松软的土,堆积成楼的样子。读书人堆起柴草烧了它,以后再也没出现异常情况。

太和末,松滋县南有士人,寄居亲故庄中肄业。初到之夕,二更后,方张灯临案,忽有小人半寸,葛巾,策杖入门,谓士人曰:“乍到无主人,当寂寞。”其声大如苍蝇。士人素有胆气,初若不见。乃登床责曰:“遽不存主客礼乎?”复升案窥书,诟詈不已。因复砚于书上,士人不耐,以笔击之堕地,叫数声,出门而灭。有顷,有妇人四五,或老或少,皆长一寸,大呼曰:“贞官以君独学,故令郎君言展,且论精奥。何痴顽狂卒,辄致损害,今可见贞官。”其来索续如蚁,状如驺率,扑缘士人。士人恍然若梦,因啮四支,疾苦甚。复曰:“汝不去,将损汝眼。”四五头遂上其面。士人惊惧,随出门。至堂东,遥望见一门,绝小,如节使牙门。士人乃叫:“何物怪魅,敢凌人如此。”复被众啮之。恍惚间,已入小门内。见一人,峨冠当殿,阶下侍卫千数,悉长寸余。叱士人曰:“吾怜汝独处,俾小儿往,何苦致害,罪当腰斩。”乃见数十人悉持刃攘臂逼之,士人大惧,谢曰:“某愚騃,肉眼不识贞官,乞赐余生。”久之曰:“且解知悔。”叱令曳出。不觉已在小门外。及归书堂,已五更矣,残灯犹在。及明,寻其踪迹。东壁古阶下,有小穴如栗,守宫出入焉。士人即雇数夫发之,深数丈,有守宫十余石。大者色赤,长尺许,盖其王也。壤土如楼状,士人聚苏焚之,后亦无他。(出《酉阳杂俎》)
冉端

冉端
忠州垫江县的县吏冉端的父亲于唐文宗开成初年去世。有个风水先生严某擅长阴阳之学,为冉端的父亲选墓地,说:“此地该有王气,下面还有群聚的东西。”挖到一丈多深后,遇到了蚂蚁城,纵横数丈,外城墙及城上女墙都有,内城还有门楼,工巧得像雕刻似的。城内分出路和街。小蚁冢互相排列得很有次序,每个小蚁冢有数千蚂蚁,来来往往不断。楼里面有两只蚂蚁,一只紫色,一寸多长,爪子是金色的;另一只有翅膀,腰细,稍小些,翅膀是白色,翅上有经络,可能是雌蚁。所有的蚂蚁约有几十斗。城角稍有损坏。上面用坚固的土作盖儿,所以中间的楼没有损坏。蚁城被掘开后,蚂蚁们大乱,显出求救的样子。县吏马上报告了县令李玄之。县令看到情形后,劝县吏另选坟地。严某代县吏占卜察看,认为还是那地方好。县吏请求把蚂蚁迁到山岩边上,把蚂蚁城仍建成原貌,仍撒上沙子,上面再用板盖上。经过十天,严某忽然得了病像疯了一样,有时自打嘴巴或以头撞物,用脏话骂人,大喊大叫,几天不停。李玄之一向厚待严某,于是为他向蚂蚁祝祷,并以雄黄丸治疗,严某才病愈。

忠州垫江县吏冉端,唐开成初,父死。有严师者善山冈,为卜地。云:“合有王气群聚之物。”掘深丈余,遇蚁城,方数丈,外重雉堞皆具,子城谯橹,工若雕刻。城内分径街,小垤相次,每垤有蚁数千,憧憧不绝,径甚净滑。楼中有二蚁,一紫色,长寸余,足作金色;一有羽,细腰稍小,白翅,翅有经脉,疑是雌者。众蚁约有数斛。城隅小坏,上以坚土为盖,故中楼不损。既掘露,蚁大扰,若求救状。县吏遽白县令李玄之,既睹,劝吏改卜。严师代其卜验,为其地吉,(“吉”原作“告”,据许本改)县吏请迁蚁于岩侧,状其所为,仍布石粟,覆之以板。经旬,严师忽得病若狂,或自批触,秽詈大呼,数日不已。玄之素厚严师,因为祝蚁,疗以雄黄丸方愈。(出《酉阳杂俎》)
蚓齿

蚓齿
段成式侄女的奶妈阿史原是荆州人。她曾经说,小时看见邻居家有个侄子叫孔谦,他家篱笆下有只蚯蚓,口里露出两只牙齿,肚子下的腿像马陆的腿,长一尺五寸,爬行起来比平常的蚯蚓迅速。孔谦讨厌它,便杀了它。那年孔谦死了母亲和哥哥叔父,都是因为弄死了那只怪虫。

段成式侄女乳母阿史,本荆州人。尝言,小时见邻居有侄孔谦,篱下有蚓,口露双齿,肚下足如蚿,长尺五,行疾于常蚓,谦恶,遽杀之。其年,谦丧母及兄叔,因不得活。(出《酉阳杂俎》)
韦君

韦君
有位御史韦君曾在江夏处理事情,后来因奉使命去京城。往回走时,途经商于,投宿亭驿中。忽然看见亭中柱子上有只很小的白蜘蛛拉着丝垂了下来。韦君说:“这是人们的祸患。我听说这东西虽小却螫人,一旦螫了人,好药也治不了。”于是用手指捻死了白蜘蛛。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只白蜘蛛落下来,韦君用刚才的方法又杀死了它。同时看那柱子上头有蛛网形成的巢穴,韦君便命令左右的人拿来扫帚,把蛛网全扫去。扫完之后说道:“成为人们祸患的东西我已经都给除掉了,明天我就要走了。”于是便用手去摸那柱子,忽然觉得指头疼痛,不能忍受,原来是有一只白蜘蛛螫了他。韦君吃了一惊,立即甩掉了蜘蛛。不一会儿手指就肿起来,而且不断扩展。没几天整个手臂全肿了,因此把他抬着到了江夏。治疗用药都没有用,最后左臂溃烂出血,血流尽而死。在此之前,韦君已死去的母亲在江夏时,梦见一位穿白衣的人对她说:“我们弟兄三人,其中有两个被你的儿子杀了。我上告了天帝,天帝因怜悯他俩的冤枉,并且答应了我的请求。”说完了,韦君的母亲惊醒,觉得此事挺怪,但因厌恶又不能说。过了十几天韦君来到,听韦君说了白蜘蛛的事,方才明白了那次所做的梦,也明白了作梦那天,正是韦君投宿亭驿之时。韦母哭道:“我的儿子怕活不久了!”过了几天,韦君就死了。

有御史韦君尝从事江夏,后以奉使至京。既还,道次商于,馆亭中。忽见亭柱有白蜘蛛曳而下,状甚微。韦君曰:“是人之患也,吾闻虽小,螫人,良药无及。”因以指杀焉。俄又有一白者下,如前所杀之,且观其上,有网为窟。韦乃命左右挈帚,尽扫去。且曰:“为人患者,吾已除矣。”明日将去,因以手抚其柱,忽觉指痛,不可忍之,乃是有一白蜘蛛螫其上。韦君惊,即拂去。俄遂肿延,不数日而尽一臂。由是肩舁至江夏,医药无及,竟以左臂溃为血,血尽而终。先是韦君先夫人在江夏,梦一白衣人谓曰:“我弟兄三人,其二人为汝子所杀,吾告上帝,帝用悯其冤,且遂吾请。”言毕,夫人惊寤,甚异之,恶不能言。后旬余而韦君至,具得其状,方寤所梦,觉为梦日,果其馆亭时也。夫人泣曰:“其能久乎?”数日而韦君终矣。(出《宣室志》)
陆颙

陆颙
吴郡的陆颙,家住长城,他家世代都是考取“明经”后作官。陆颙从小喜欢吃面食,但吃得越多身体越瘦。长大后,以本郡贡生的身份被送到礼部参加会试。结果没考中,便做了太学中的学生。过了几个月,有几个异族人,带着酒和食物到了他的住处。坐下后,看着陆颙说:“我是南越人,生长在少数民族地区。听说唐朝天子的学校,网罗天下优秀人才,并且打算用先进的文化感化改变四方的少数民族,所以我航海爬山来到中国,想观赏太学中文物的丰采。只有您戴着高高的帽子、衣襟飘动着,容貌庄重、仪表严整,真无愧是唐朝的儒生,所以我愿意跟您友好交往。”陆颙很感谢,说:“我陆颙侥幸进入太学,可是并无别的才能,您怎么竟如此喜爱我呢?”于是一起痛快地吃喝,极尽欢乐才离去。陆颙是个诚实的人,认为胡人们不会欺骗自己。过了十几天,胡人们又来了,并拿来了黄金和丝绸赠给陆颙。陆很疑心胡人们有别的用意,就坚决不接受礼物。胡人说:“您虽然住在长安,但生活很窘迫,面有饥寒之色。所以我拿来些黄金和丝绸,作为您的仆人和你的马一天的费用。我们是为了跟您交好,哪有别的用意呢?希望不要怀疑我们。”陆颙没办法,只好接受了黄金和丝绸。等胡人走了以后,太学中的一些学生知道了这件事,都来对陆颙说:“那些胡人都贪财不惜命的,为争夺盐米这样的小东西,都会相互残杀,难道竟肯牺牲黄金和丝绸送给别人吗?再说太学中学生很多,为什么单单厚待你呢?您可暂到郊外藏身,以避免他们再来。”陆颙便寄住在渭水上,闭门不出。只过了一个月,胡人们又来到他住的地方。陆颙很吃惊。胡人高兴地说:“在太学中跟您结交,我不能把话都说出来,现在您住郊外,正合乎我的心意。”坐下后,胡人拉着陆颙的手说道:“我来不是偶然的,原是有求于您的,希望答应我。再说我所要求的,对您原本无害,对我则有很大的好处。”陆颙说:“愿意听您的指教。”胡人说:“您不是喜欢吃面吗?”回答说:“是的。”胡人又说:“爱吃面的不是您,而是您肚子中的虫子。我想把一丸药给您,您吃下它,就会吐出虫子。我就用优厚的价格从您那里把虫子买下来。可以吗?”陆颙说:“如果果真有这个虫子,又怎么不可以呢?”不一会儿,胡人拿出一丸药,它的颜色光彩都是紫色的。胡人叫陆颙吃下它。过一会儿,便吐出一条虫,长二寸左右,青色,样子像青蛙。胡人说:“这虫叫消面虫,实际上是天下的奇宝。”陆颙说:“凭什么识别它?”胡人说:“我每天早晨看到宝气连着天空,位于太学中,所以我特意拜访您以便找到它。然而从一个多月前,清晨远望时,看到那团气移到了渭水上,果然是您迁居到这里来了。这种虫子是承受天地的中和之气而凝结成的,所以喜欢吃面。原来因为麦子从秋天开始种,到来年夏季,才结出果实,接受了天地四季的全部精气,所以虫子才特别喜欢它的滋味。您如果用面喂它,就可以证实。”陆颙就把一斗多面。放到虫子面前,虫子立刻就吃光了。陆颙又问道:“这个虫子用它干什么呢?”胡人说:“天下的奇特宝贝,都承受了中和之气,这个虫子是中和之气的精华。拿着根本而去索取次要的,难道次要的还会得不到吗?”之后就用竹筒盛了那只虫子,又把筒锁在一个金属的匣子里。让陆颙放到寝室中。对陆颙说:“明天我们会再来。”到了第二天早晨胡人用十两重的银锭和金玉丝绸大约数万送给了陆颙。胡人们一起拿着金属匣子走了。陆颙从此非常富裕,购置了房子花园,并置办了生活用品。每天吃好米好肉,穿着华美的衣服,在长安市中游览,号称豪士。只过了一年多,胡人们又来了,对陆颙说:“您能和我们一同到海中游览吗?我想探寻海中奇特的宝贝,以便向天下炫耀。而您不是好奇的读书人吗?”因为陆颙已经很富,又一向愿意闲散安逸,就与胡人们一块到了海上。胡人们搭起了房子住在里面,还在银鼎中放上了油膏,在鼎下点起了火,把虫子扔到鼎中炼,七天没断火,忽然有一个小孩,头发分开穿着青色的短袄,从海水中出来,捧着圆形的盘子,盘中有很多直径一寸的珍蛛,来献给胡人。胡人大声叱责他,那个小孩显得很害怕,捧着盘子回去了。小男孩回去才一顿饭工夫,又有一位玉女容貌极美,穿着如薄雾的轻纱,佩戴玉石,耳朵上装饰着珍珠,轻盈自如地从海水中走出。捧着一个紫玉盘,里面有数十枚珍珠,来献给胡人。胡人也骂她,美女捧着盘子离去。不一会儿有一位仙人头戴瑶碧冠,身上披着云霞般的披肩,捧着个大红绸面的册子,册子中有一枚珠子,直径三寸左右,奇异的光彩映满空中,光亮照到十几步远。仙人把珠子献给胡人,胡人才笑着收下了。高兴地对陆颙说:“最好的宝贝终于来了。”立即叫人停火,从鼎中收起了虫子,放在金匣子中。那虫子虽然被炼了很久,可是蹦跳如初。胡人吞下了那颗大珠,对陆颙说:“你随着我到海里去,千万别害怕。”陆颙就抓住胡人身上的带子,跟着进入海水中。那海水都分开了数十步,鱼鳖之类都惊退离去。他们游览龙宫,进入蛟人住的地方,珍珠和奇异的宝贝,随意选择,才一晚上就收获不少。胡人对陆颙说:“这些可以换得亿万的钱了。”过了一会儿又把好几种珍贵的宝贝送给了陆颙。带到南越贩卖,获得黄金一千镒(古代重量单位),从此更富了。那以后始终没做官,直到老死在闽越。

吴郡陆颙,家于长城,其世以明经仕。颙自幼嗜面,为食愈多而质愈瘦。及长,从本郡(“郡”原作“军”,据明抄本改)贡于礼部,既下第,遂为生太学中。后数月,有胡人数辈,挈酒食诣其门。即坐,顾谓颙曰:“吾南越人,长蛮貊中。闻唐天子庠,罗天下英俊,且欲以文物化动四夷,故我航海梯山来中华,将观太学文物之光。唯吾子峨焉其冠,襜焉其裾,庄然其容,肃然其仪,真唐朝儒生也,故我(“我”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愿与子交欢。”颙谢曰:“颙幸得籍于太学,然无他才能,何足下见爱之深也!”于是相与酣宴,极欢而去。颙信士也,以为群胡不我欺。旬余,群胡又至,持金缯为颙寿。颙至疑其有他,即固拒之。胡人曰:“吾子居长安中,惶惶然有饥寒色,故持金缯,为子仆马一日之费,所以交吾子欢耳,岂(“岂”原作“违”,据明抄本改。)有他哉?(“哉”原作“载”,据明抄本改。)幸勿疑我也。”颙不得已,受金缯。及胡人去,太学中诸生闻之,偕来谓颙曰:“彼胡率爱利不顾其身,争盐米之微,尚致相贼杀者,宁肯弃金缯为朋友寿乎?且太学中诸生甚多,何为独厚君耶?君匿身郊野间,以避再来也。颙遂侨居于渭水上,杜门不出。仅月余,群胡又诣其门,颙大惊。胡人喜曰:“比君在太学中,我未得尽言。今君退居郊野,果吾心也。”既坐,胡人挈颙手而言曰:“我之来,非偶然也,盖有求于君耳,(“耳”原作“年”,据明抄本改。)幸望许之。且我所祈,于君固无害。于我则大惠也。”颙曰:“谨受教。”胡人曰:“吾子好食面乎?”曰:“然。”又曰:“食面者,非君也,乃君肚中一虫耳。今我欲以一粒药进君,君饵之,当吐出虫。则我以厚价从君易之,其可乎?”颙曰:“若诚有之,又安有不可耶?”已而胡人出一粒药,其色光紫,命饵之。有顷,遂吐出一虫,长二寸许,色青,状如蛙。胡人曰:“此名消面虫,实天下之奇宝也。”颙曰:“何以识之?”胡人曰:“吾每旦见宝气亘天,在太学中。故我特访(“特访”原作“为君”,据明抄本改。)而取之。(“之”字原缺,据明抄本补。)然自一月余,清旦望之,见其气移于渭水上,果君迁居焉。又此虫禀天地中和之气而结,故好食面。盖以麦自秋始种,至来年夏季,方始成实,受天地四时之全气,故嗜其味焉。君宜以面食之,可见矣。”颙即以面斗余,致其前,虫乃食之立尽。颙又问曰:“此虫安使用也?”胡人曰:“夫天下之奇宝,俱禀中和之气,此虫乃中和之粹也。执其本而取其末,其远乎哉!”既而以筒盛其虫,又金函扃之,命颙致于寝室。谓颙曰:“明日当再来。”及明旦,胡人以十两重辇,金玉缯帛约数万,献于颙,共持金函而去。颙自此大富,致园屋,为治生具,日食梁肉,衣鲜衣,游于长安中,号豪士。仅岁余,群胡又来,谓颙曰:“吾子能与我偕游海中乎?我欲探海中之奇宝,以耀天下。而吾子岂非好奇之士耶?”颙既以甚富,又素用闲逸自遂,即与群胡俱至海上。胡人结宇而居,于是置油膏于银鼎中,构火其下,投虫于鼎中炼之,七日不绝燎。忽有一童,分发衣青襦,自海水中出,捧月盘,盘中有径寸珠甚多,来献胡人。胡人大声叱之,其童色惧,捧盘而去。僮去(“去”字原缺,据明抄本补。)食顷,又有一玉女,貌极冶,衣雾绡之衣,佩玉珥珠,翩翩自海中而出,捧紫玉盘,中有珠数十,来献胡人。胡人骂之,玉女捧盘而去。俄有一仙(“仙”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人载瑶碧冠,帔霞衣,捧绛帕籍,籍中有一珠,径三(“三”原作“上”,据明抄本改。)寸许,奇光泛空,照数十步。仙人以珠献胡人,胡人笑而授之。喜谓颙曰:“至宝来矣。”即命绝燎,自鼎中收虫,置金函中。其虫虽炼之且久,而跳跃如初。胡人吞其珠,谓颙曰:“子随我入海中,慎无惧。”颙即执胡人佩带,从而入焉。其海水皆豁开数十步,鳞介之族,俱辟易回去。游龙宫,入蛟室,珍珠怪宝,惟意所择,才一夕而获甚多。胡人谓颙曰:“此可以致亿万之货矣。”已而又以珍贝数品遗于颙,货于南越,获金千镒,由是益富,其后竟不仕,老于闽越中也。(出《宣室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