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卯(公元1639年)三月初一日何长君以骑至文庙前,再馈赠送餐为包,乃出南门。一里,过演武场,大道东南去,乃由岐西南循西山行。四里,西山南尽,有水自西峡出,即凤羽之流也,其水颇大。南即天马山横夹之,与西山南尽处相峙若门,水出其中,东注茈湖南坡塍间,抵练城而南入普陀崆。路循西山南尽处溯水而入,五里,北崖忽石峰壁立,耸首西顾即朝西面,其内坞稍开,有村当耸首下坞中,是名山关。耸首之上,有神宇踞石巅,望之突兀甚,盖即县后山,自三台分支南下,此其西南尽处也。其内大脊稍西曲,南与天马夹成东西坞。
己卯年(崇祯十二年,1639)三月初一日何长君骑马送到文庙前,再次馈赠包好的食品给我旅途中食用,于是走出南门。行一里,经过演武场,大道向东南方延伸而去,于是从岔道向西南方沿西山前行。四里,到了西山南面的尽头,有溪水从西面的峡谷中流出来,这就是凤羽溪的流水了,溪水流量很大。南面是天马山横夹住溪流,与西山南面尽头的山峰相对耸立着,就像是两扇门,溪水从其中流出,向东注入苑碧湖南面山坡的田畦之间,抵练城后,再向南流入普陀峻峡谷。路顺着西山南面尽头处逆水进去,五里路,北面的山崖忽然间石峰壁立,山头高耸,向西面回头望,见山崖内有一处山坞较为开阔,一个村庄坐落在山头高耸处下方的山坞中,这里名叫山关。山头高耸处的上方,有座神庙盘踞在石峰顶,远望石峰,十分高峻。这大概就是浪弯县后山,从三台山分出支脉向南延伸而下,这里是它西南方的尽头处。后山里侧大山脊稍向西弯曲,南边与天马山相夹,形成东西向的山坞。
循溪北崖间又三里余,西抵大脊之下,于是折而南,一里,渡涧,东循东山南行。一里,为闷江门哨,有守哨者在路旁。又南二里,有小山当峡而踞,扼水之吭,凤羽之水南来,铁甲场之涧西出,合而捣东崖下。路乃缘崖袭其上,二里,出扼吭之南,村居当坡东,若绾其口者。由是村南山坞大开,西为凤羽,东为启始后山,夹成南北大坞,其势甚开。三流贯其中,南自上驷,北抵于此,约二十里,皆良田接塍,绾谷成村。曲峡通幽入,灵皋夹水居,古之朱陈村、桃花源,寥落已尽,而犹留此一奥,亦大奇事也。循东山而南,为新生邑,共五里,折而西度坞中。截坞五里,抵西山凤羽之下,是为舍上盘,古之凤羽县也。
沿溪水北岸的山崖间又走了三里多,向西抵达大山脊之下,从这里折向南行,一里,渡过一条涧水,往东顺东山向南行。一里路,是闷江门哨,在路旁有守卫哨卡的兵士。又向南走二里,有座小山正当峡谷中间盘踞着,扼住流水的咽喉,凤羽溪水从南面流来,铁甲场的涧水向西流出来,合流后直捣东面的山崖之下。路于是顺着重重叠叠的山崖延伸,二里,走出扼住流水咽喉小山的南边,在山坡东面有村庄房屋,就像是控扼流水出口的样子,从此村往南,山坞十分开阔,西面是凤羽山,东边是启始后山,两山相夹形成南北向的大山坞,地势非常开阔。三条水流流贯山坞中,南面从上驯村起,北面抵达这里,方圆约二十里,都是良田,畦径相连接,盘结的山谷形成村落。通过弯弯曲曲的峡谷可以进入幽静的地方,流水相夹灵秀的高阜处散布着村庄房屋。古代的朱陈村、桃花源,已经寥落而完全消逝了,而现在还留存着这一片古朴的山区腹地,也是一件大奇事啊!顺着东山向南行,是新生邑,共有五里路,折向西横越在坞中。横截山坞走五里,抵达凤羽山的支脉西山下,这里是舍上盘,是古代的凤羽县了。
今有巡司,一流一土,土尹姓。名忠,哥懋亭,为吕辉使梦熊之婿。吕梦熊先驰使导为居停,而尹以捕缉往后山,其内人出饭待客,甚丰。薄暮尹返,更具酌,设鼓吹焉。是夜大雨,迨晓而雪满西山。
现在这里设有巡检司,一个是流官一个是土官,土官姓尹。〔名字叫忠,别号惫亭,是指挥使吕梦熊的女婿。〕吕梦熊先就派使者骑马来充当向导并安排住宿,而尹土官因为缉拿罪犯去了后山,他的妻子拿出饭食招待客人,十分丰盛。傍晚,尹土官返家,重新备办酒宴,安排了乐队奏乐佐餐。这天夜里下大雨,到天亮时皑皑白雪已铺满了西山。
初二日晨餐后,尹具数骑,邀余游西山。盖西山即凤羽之东垂也,条冈数十支,俱东向蜿蜒而下,北为土主坪,南为白王寨。是日饭于白王寨北支帝释寺中。其支连叠三寺,而俱无僧居,言亦以避寇去也。从土主庙更西上十五里,即关坪,为凤羽绝顶。其南白王庙后,其山更高,望之雪光皑皑而不及登。凤羽,一名鸟吊山,每岁九月,鸟千万为群,来集坪间,皆此地所无者。土人举火,鸟辄投之。
初二日早餐之后,尹忠备好几匹坐骑,邀请我游览西山。原来西山就是凤羽山往东下垂的山峦,条状的山冈有数十条支脉,全都向东蜿蜒下延,北面是土主坪,南面是白王寨。这一天,在白王寨北面支脉上的帝释寺中用饭。这一支脉之上,连续重叠地建有三座寺庙,可全都没有僧人居住,说是也是因为躲避盗贼离开了。从土主庙再向西上爬十五里,就是关坪,是凤羽山的最高峰。它南面的白王庙后面,山势更是高峻,遥望它满山白雪皑皑,银光闪闪,可来不及去攀登。〔凤羽山,另一个名字叫鸟吊山。每年九月间,干千万万的鸟类成群飞来聚集于山间坪地间,全是此地所没有的品种。当地人燃起髯火,鸟雀就纷纷投入火中。〕
初三日尹备骑,命四人导游清源洞,晨餐后即行。循西山南行五里,过一村,有山横亘坞南,大坞至是南尽而分为二峡,西峡路由马子哨通漾濞,有一水出其中;东峡路由花甸哨出洪珪山,有二水出其中,其山盖南自马子哨分支北突者。由其北麓二里,东降而涉坞,过上驷村,渡三涧,三里,东抵一村,复上坡循东山南行。一里余,渡东涧之西,乃南蹑坡冈,则东之蜡坪厂山其厂出矿,山之东即邓川州。与西之横亘山又夹成小坞。南行里余,乃折而东逾一坳,共一里,东向下,忽见一水自壑底出,即东涧之上流,出自洞下者也。亟下壑底,睹其水自南穴出,涌而北流成溪。
初三日尹忠备好坐骑,命令四个人领路去游览清源洞,早餐后,立即出发。顺着西山向南行五里,经过一个村庄,有座山横亘在山坞南边,大山坞至此到了南面的尽头,而后分成两条峡谷。西边峡谷中的路从马子哨通向漾滇,有一条溪水从峡中流出;东边峡谷中的路从花甸哨通到洪硅山,有两股溪水从峡中流出。那座山大概是从马子哨南面分出来的支脉向北突起而形成的。从此山的北麓前行二里,向东下走,涉过山坞,经过上驯村,渡过三条山涧,三里路,向东抵达一个村庄,再上坡顺着东山往南行。一里多路,渡到东边山涧的西岸,于是从南面上登陡坡、山冈,就见东面的蜡坪厂山〔蜡坪厂出产矿石,山的东面就是邓川州。〕与西面横亘的山又相夹形成小山坞。向南行一里多,才折向东越过一个山坳,共一里,向东下走,忽然看见一条溪水从壑谷底流出,这就是东涧水的上游,从清源洞下流出的那股溪水了。急速下到壑谷底,看见那股水从南边的洞穴中流出来,向北涌流成溪。
其上崖间一穴,大仅二三尺,亦北向,上书“清源洞”三字,为邓川缙绅杨南金笔。水不从上洞出。由洞口下降而入,亦不见水。或曰:行数里后,乃闻水声。其入处逼仄深坠,恰如茶陵之后洞。导者二,一人负松明竹浸松油制成的火把一筐,一人然同“燃”松明为炬以入。南入数丈,路分为二,下穿者为穴,上跻者为楼。楼之上复分二穴。穿右穴而进,其下甚削,陷峡颇深,即下穿所入之峡也,以壁削路阻,不得达。乃返穿左穴而进,其内曲折骈夹,高不及丈,阔亦如之,而中多直竖之柱,或连枝剖楹,或中盘旁丛,分合间错,披隙透窾意,颇觉灵异,但石质甚莹白,而为松炬所薰,皆黑若烟煤,着手即腻不可脱。
溪水上方的山崖间有一洞穴,大处仅有二三尺,洞口也是朝北,上方刻着“清源洞”三个字,是邓川州官绅杨南金的手笔。溪水不从上洞流出,从洞口下走进入洞中,也见不到流水。〔有人说,要走数里路之后,才能听到水声。〕那进洞的地方狭窄倾斜,深深下坠,恰似茶陵的后洞。导游的两个人,一人背着一筐松明,一人点燃松明作火把以便进洞。进洞向南走数丈,路分成两条,从下面穿越过去就是洞穴,往上攀登的地方就像是楼。楼的上方再分为两个洞穴。穿过右边的洞穴进去,它下面非常陡削,下陷的峡谷很深,那就是从下面穿越进去的峡谷了,因为石壁陡削道路险阻而不能到达。于是返回来穿过左边的洞穴进去,洞穴内曲曲折折石壁并列相夹,高不到一丈,宽处也是如此,而洞中有很多直竖的石柱,有的像相连的树枝,有的像厅堂前剖开的柱子,有的中间是一根大石柱而四旁围护着许多草丛似的小石柱,或分或合,间隔交错,或披露出缝隙,或透露出空洞的地方,令人觉得非常神奇怪异。只是石质十分晶莹洁白,却被松明火把的黑烟所薰染,全都黑得像烟煤一样,手一触摸就油腻得无法去掉。
盖其洞既不高旷,烟雾莫散,而土人又惯用松明,便于伛偻,而益增其煤腻。盖先是有识者谓余曰:“是洞须岁首即游为妙,过二月辄为烟所黑。”余问其故,曰:“洞内经年,人莫之入,烟之旧染者,既渐退而白,乳即钟乳石之新生者,亦渐垂而长,故一当新岁,人竟游之,光景甚异。从此至二月,游者已多,新生之乳,既被采折,再染之垢,愈益薰蒸,但能点染衣服,无复领其光华矣。”余不以其言为然。至是而知洞以低故,其乳易采,遂折取无余,其烟易染,遂薰蒸有积,其言诚不诬也。透柱隙南入,渐有水贮柱底盘中。其盘皆石底回环,大如盆盎,颇似粤西洞中仙田之类,但不能如其多也。约进半里,又坠穴西下,其深四五尺,复夹而南北,下平上凑,高与阔亦不及丈,南入三丈而止,北入十余丈,亦窘缩狭窄短小不能进。乃复出,升坠穴之上,寻其南隙,更披隘以入。入数丈,洞渐低,乳柱渐逼,俯膝透隙,匍匐愈难。复返而出,由楼下坑内批隙东转,又入数十丈,其内高阔与南入者同,而乳柱不能比胜。既穷,乃西从下坑透穴出。由坑仰眺,其上稍觉崆峒,即入时由楼上俯瞰处。既下穴出,渐见天光,乃升崖出口,满身皆染淄zī黑色蒙垢矣。乃下濯足水穴之口,踞石而浣洗。水从乱穴中汩汩出,遂成大溪北去,清冷澈骨。所留二人,炊黄粱于洞外者亦熟。以所携酒脯肉食品,箕踞两脚张开而坐啖洞前,仰见天光如洗,四山如城,甚惬幽兴。
因为这个洞既不高大宽广,烟雾无法散出去,而当地人又习惯于用松明照明,以便于弯腰曲背行进,从而更增多了洞内的黑烟腻垢。先前,曾有一位有见识的人告诉我说:“这个洞,一定要在年头就去游览为妙,过了二月,就被烟火薰黑了。”我探问其中缘故,他说:“洞内经过一年的时间,无人进入洞中,旧时所薰染上去的黑烟,已逐渐褪色而变白,新生长的钟乳石,也渐渐下垂得长长的了,所以一到新年,人们竞相游洞,洞中的光景十分奇异。从新年到二月,游洞的人已经很多了,新生的钟乳石既已被打断、采摘去,再薰染上烟垢,就愈加使人感到热气薰腾、黑暗气闷,只能染脏衣服,再也无法去领略石洞的光彩了。”我不以他说的话为然。到这时才知道清源洞因为低矮的缘故,洞中的钟乳石容易采摘,就都被打断拿走,没有剩余的,松明的火烟容易薰染,于是烟雾升腾,不断积多,他的话确实没有骗人。穿过石柱间的缝隙朝南深入,渐渐地有水贮存在石柱底部的石盘中。石盘都是石柱底部回环而成的,大小像盆盎一祥,很像粤西石洞中的仙田一类,只是没有像那里那么多罢了。大约前进了半里,又下坠到洞穴中向西下走,洞深四五尺,石壁相夹又分为南北两条岔路,洞穴底下平坦而上部紧凑,高与宽也都不到一丈。朝南进去三丈便止步了,向北走进十多丈,也因道路狭窄,受到困迫而紧缩身体,不能再前进。这才重新退出来,爬上坠下来的那个洞穴的上方,寻找它南面的缝隙,再穿过隘道进去。进去数丈,洞逐渐变低,钟乳石柱渐渐逼过来,只好曲膝俯身穿越缝隙,后来连伏地爬行都越来越困难了。这才再沿原路返回,从像楼的那地方下面的坑谷中穿过缝隙朝东转,又进去数十丈,里面高、宽与从南边进去的地方相同,而钟乳石柱的优美胜景却不能相比。已经走到尽头,这才从西面由下边的坑中穿过洞穴出来。从坑中仰头眺望,上方稍稍像山洞那样空的地方就是刚进洞时从像楼的那地方上面俯视的处所。从下面的洞穴中出来后,渐渐地看见天光,于是爬上石崖走出清源洞口,满身上下都被染成黑色蒙上污垢了。于是下山在水洞口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洗脚洗衣。流水从众多散乱的洞穴中泪泊流出来,便汇成一条大溪向北流去,溪水清澈,寒冷彻骨。留在洞外的那两个人,也已经把黄小米煮熟。拿出带来的好酒、肉干,很随意地坐在洞前吃了起来。仰望那如洗的蓝夭,四周的群山好像城墙一样围护着,十分惬意,使我探幽寻胜的兴致大起。
饭后,仍逾西坳,稍南遵花甸路,遂横涉中溪,西上横亘山之东坂。沿山陟陇,五里下,出上驷村之西,仍循西山北行。一里,过一村,遂由小径遵西山陇半搜剔搜寻挑选幽奥,上下冈坂十余里,抵暮,还宿于尹宅。
饭后,仍然越过西边的山坳,稍转向南沿着通往花甸坝的路前行。于是涉水横渡中溪,向西爬横亘之山东面的山坡。顺着山势登上土陇,五里路后下坡,绕到上驯村的西边,仍旧顺着西山往北行。一里,经过一座村庄,于是由小路沿西山土陇的半腰上行进,逐一认真搜寻幽奇隐密的胜景。在山冈陡坡间上上下下地行走了十多里,到日落时分,返回到尹忠的宅院住宿。
初四日尹备数骑,循西山而北。三里,盘西山东出之嘴。又北半里,忽见山麓有数树撑空,出马足下,其下水声淙淙出树间,则泉穴自山底东透隙而出也。又北半里,有坑自北山陷坠成峡,涉之。稍东,又盘一嘴,又三里而至波大邑,倚西山而聚庐,亦此间大聚落也。
初四日尹忠备好数匹马,我们顺西山向北走。三里,绕过西山向东伸出的山嘴。又向北行半里,忽然看见山麓有几棵树高撑在空中,出现在马足之下,树下涂涂的流水声从树丛间传出来,那么,洞穴里的泉水是从山底部向东渗过缝隙后流出来的。又向北行半里,有条坑谷从北山下陷,坠落形成峡谷,越过峡谷,稍稍转向东,又绕过一道山嘴,再走三里就到达波大邑。波大邑村背靠西山,庐舍聚集,也算是这一带的大村落了。
由村北坠坑而下,横涉一涧,又北上逾冈,三里而下,是为铁甲场,有溪自西山东注,村庐夹之。前闷江门南当峡扼水,小山又东踞,为此中水口,南北环山两支,复交于前,又若别成一洞天者。过溪,上北山。北山自西山横拖而来,为铁甲场龙砂,实凤羽第三重砂也,东束溪流,最为紧固,其西南之麓即铁甲,东北之麓即闷江门,凤羽一川,全以此为锁钥焉。骑登其上。还饭于铁甲场居民家。置二樽于架上,下煨以火,插藤于中而递吸之,屡添而味不减此处即描述钩藤饮酒法。其村氓即村民,氓作汉子讲惯走缅甸,皆多彝货,以孩儿茶即儿茶,又称黑儿茶,清热化痰,生津止渴点水飨客,茶色若胭脂而无味。下午,仍从波大邑盘泉穴山嘴,复西上探其腋中小圆山。风雨大至,沾濡而返。
从村北下坠的坑谷中再往下走,涉水横渡一条山涧,又向北翻越山冈,三里后下坡,这是铁甲场,有溪水从西山向东流注,村舍分散溪流两边。前方有闷江门哨南临峡口,扼住流水;又有一座小山盘踞在东面,是这里的河口;南北两支环形山峦,再相互交错于前方,又使这地方像另一个天地。渡过溪流,爬上北山。北山是从西山横向下垂延伸而来的,是铁甲场的龙砂,实际上又是凤羽山的第三重砂岩,它东面约束着溪流,最为紧要坚固,它西南面的山麓就是铁甲场,东北面的山麓下是闷江门嗜,凤羽坝子一片平川,完全是以此为锁钥的。骑马登上北山。返回沐在铁甲场的居民家里吃饭。他们在架子上放置二只盛酒的蹲,下面用微火慢慢地煮,把钩藤条插进蹲中,主客依次传递着吸饮蹲中白酒,屡次加水进去,但酒味并未减淡。这个村子的村民习J质于跑缅甸做生意,每家都有许多边地民族的货物。他们用开水泡孩儿茶招释客人,茶水的颜色像胭脂一样鲜红,却没有任何味道。下午,仍从援大邑绕过流泉洞穴上方的山嘴,又往西上山,探历山腋中的小圆封。返途中风雨猛烈袭来,衣服都湿透了。
初五日晨起欲别,尹君以是日清明,留宴于茔山,即土主庙北新茔也。坐庙前观祭扫者纷纷,奢者携一猪,就茔间火炕之而祭;贫者携一鸡,就茔间吊杀之,亦烹以祭。回忆先茔自己祖先之墓,已三违春露指自己长年在外,已有三年未去祭扫了不觉怃然悲哀惆怅!亟返而卧。
初五日旱晨起床想要告别,尹君因为这一天是清明节,挽留在坟山设宴款衣,就是土主庙北面新开的墓地。坐在庙门前观看祭祀扫墓的人纷纷无扰,奢侈的人带来一头猪,就地在坟莹间挖坑升火烧熟后拿来祭礼;贫穷的人带来一只鸡,就地在坟莹间杀鸡吊祭,也是煮熟后拿来祭祀。回想起祖先的坟莹,已离别三载,不能在春天举行露天祭祀,万知不觉悲哀惆怅起来!急忙返回来睡下。
初六日余欲别,而尹君谓前邀其岳吕梦熊,期今日至,必再暂停。适村有诸生许姓者,邀登凤羽南高岭,随之。下午返而吕君果至,相见甚欢。
初六日我想告另、,可尹君说先前邀请了他岳父吕梦熊,约定今天来到,必定要再暂竹停留。恰好村中有个姓许的儒生,约我去登凤羽山的南高岭,就跟队他前往。下午返回后吕君果然来到了,互相见面十分欢喜。
初七日尹君仍备骑,同梦熊再为清源洞之游。先从白米村截川而东,五里,遵东山南行。山麓有骑龙景帝庙,庙北有泉一穴,自崖下涌出,崖石嵌磊,巨木盘纠大树盘根错节,清泉漱其下,古藤络其上,境甚清幽。土人之耕者,见数骑至,以为追捕者,俱释耜sì亦称耒耜,一种原始翻工具而趋山走险,呼之返。下午,余苦索别,吕君代为尹留甚笃。是日宴张氏两公子。客去,犹与吕君洗盏更酌,陈乐为胡舞,曰紧急鼓。
初七日尹君仍旧准备交坐骑,同吕梦熊再次去游清源洞。先从白米村横截平川往东走,五生沿东山向南行。山麓有骑龙景帝庙,庙北边有一眼泉水,从山崖下两出,石崖深嵌累积,巨树屈曲缠绕,清泉冲刷着石崖下部,古藤缠翁三石崖之上,地方非常清静幽雅。当地耕种的人,见有几匹马来到,仁为是来追捕的差役,全都放下农具逃向山中的险要之处,呼唤他们逃得更急。又向南五里后抵达清源洞。不再深入进去,饱揽洞前的抽生。仍然向西渡过中溪,观遍了西山的地形胜景后返回来。下午,我苦苦告别,吕君代尹忠挽留我十分诚恳。这一天宴请张家的两位公子。客人离开后,乃与吕君洗过杯盏再饮,安排了乐人表演胡人的歌舞,称为紧急彭。
初八日同梦熊早饭后别尹君。三十五里,抵浪穹南门。梦熊别去,期中旬晤榆城大理的别称。余入文庙,命顾仆借炊于护明寺,而后往候何六安。何公待余不至,己先一日趋榆城矣。余乃促何长君定夫,为明日行计。何长君留酌书馆,复汲汤泉为浴而卧。
初八日同吕梦熊早饭后告别了尹君。行三十五里,抵达浪弯县城的南门。梦熊告别去了,约定本月中旬在大理城会面。我走入文庙,命令顾仆在护明寺借火煮饭,然后前去问候何六安。何公等我不见来,已经在前一天赶去大理城了。我就催促何长爵议定脚夫,为明天动身做准备。何长君留我在书馆饮酒,又取头温泉水沐浴后躺下了。
初九日早饭于何处。比行,阴云四合,大有雨意,何长君、次君仍以盒饯于南郊。南行三里,则凤羽溪自西而东注,架木桥度之,又南里余,抵天马山麓,乃循而东行,风雨渐至。东里余,有小阜踞峡口之北,曰练城,置浮屠即佛塔于上,为县学之案。此县普陀崆水口,既极逼束,而又天生此一阜,中悬以锁钥相当于控制之机关之。茈碧湖、洱源海及观音山之水出于阜东,凤羽山之水出于阜西,俱合于阜南,是为三江口。由其西望之而行,又二里,将南入峡,先有木桥跨其上流,度桥而东,应山铺之路自东北逾横山来会,遂南入峡口。
初九日在姓何的处所吃早饭。到上路时,阴云四面合拢,大有下雨的阵势,何长君、次君仍然用盒子带了酒食在南郊饯行。往南行三里,就见凤羽溪自西往东流注,架看木桥渡过溪流。又向南走一里多,抵达天马山山麓,于是沿山麓往东行,风雨渐渐来临。向东走一里多,有座小土山盘踞在峡口为北边,叫做练城,上面建有佛塔,是县里学校的案山。这个县的聋陀峻河口,既已极为狭窄,而此地又天生一座土山,悬在中央女顽钥一般。龙碧湖、洱源海及观音山的水从土山东边流出去,凤月山的水从土山西边流出去,全都在土山南面汇合,这就是三江d。由三江口西边望着它前行,又走二里,即将在南边进入峡谷,先有一座木桥横跨在溪水上游,越到桥东,应山铺来的路从东尤方越过横卧的山前来合会,于是向南走入峡口。
是峡东山即灵应山西下之支,西山即天马山东尽之处,两山逼凑,急流捣其中,为浪穹诸水所由出。路从桥东,即随流南入峡口。有数家当峡而居,是为巡检司。时风雨交横,少避于跨桥楼上。楼圮不能蔽,寒甚。南望峡中,风阵如舞;北眺凌云诸峰,出没闪烁。坐久之,雨不止,乃强担夫行。初从东崖南向行普陀崆中,一里,峡转而西曲,路亦西随之。
这个峡谷东面酌山就是灵应山向西下延的支脉,西边的山就是天马山在东方的尽头处,两面的山紧逼凑拢过来,急流冲捣在峡中,是浪弯县各条水流经由的去路。道路从桥东头起,立即顺着流水往南通入峡口。有数家人临峡居住,这是巡检司。此时风雨交加,雨水横流,暂时在跨桥楼上避雨。楼已坍塌不能蔽风雨,寒冷极了。向南望峡中,狂风阵阵,如像在起舞;往北远眺凌云等诸峰,忽隐忽现。坐了很久,雨势不停,只得强迫挑夫上路。最初从东面的山崖下向南行走在普陀峻中,一里后,峡谷转向西弯曲,路也顺着峡谷向西延伸。
一里,复转而南,一里,有一家倚东崖而居。按《郡志》,有龙马洞在峡中,疑即其处,而雨甚不及问。又南,江流捣崆中愈骤,崆中石耸突而激湍,或为横槛以扼之,或为夹门以束之,或为龃龉,或为剑戟,或为犀象,或为鸷鸟,百态以极其搏截之势;而水终不为所阻,或跨而出之,或穿而过之,或挟而潆之,百状以尽超越之观。时沸流倾足下,大雨注头上,两崖夹身,一线透腋,转觉神王王同“旺”,神王即精神旺盛。二里,顾西崖之底,有小穴当危崖下,东向与波流吞吐,心以为异。过而问热水洞何在,始知即此穴也。先是,土人言普陀崆中有热水洞,门甚隘而中颇宽,其水自洞底涌出如沸汤烧开的水。人入洞门,为热气所蒸,无不浃汗,有疾者辄愈。九炁台止可煮卵,而此可糜肉。余时寒甚,然穴在崆底甚深,且已过,不及下也。
一里,再转向南,一里,有一家人背靠东面的山崖居住。根据《郡志》,在峡谷中有个龙马洞,怀疑就是此处,但是雨下得非常大来不及打听。又往南走,江流冲捣在普陀峻中愈加急速,普陀峻中岩石高耸突立而激起湍急的水流,有的如横卧的门槛扼住流水,有的如夹立的门扇束住水流,有的如参差不齐的牙齿,有的如刀枪剑戟,有的如犀牛大象,有的如凶猛的苍鹰,千姿百态,极尽它们各自搏击拦截的气势;但流水始终未被它们阻住,有时跨过岩石流出去,有时穿过岩石流去,有时夹住岩石漾徊而流,千百种状态,尽情展示了超越障碍的景观。此时沸腾的激流倾泻在脚下,大雨浇注在头上,两侧的山崖夹住身体,仅有一线宽的通路穿过山侧,反而觉得精神旺盛。二里路,回头看见西边山崖的底下,有个小洞正在高险的山崖之下,朝向东方,吞吐着波涛洪流,心里认为很奇异。走过后打听热水洞在哪里,这才知道就是这个洞穴了。这之前,当地人说起在普陀峻中有个热水洞,洞口非常窄但洞中很宽敞,洞内的水从洞底涌出来如沸腾的开水。人进入洞口,被热气薰蒸,无不汗流侠背,有病的人马上就痊愈了。〔九羔台只可以煮蛋,而此处可把肉煮烂。〕我此时冷极了,但是洞穴在普陀峻底下非常深,并且已经走过了头,来不及下去了。
又南一里,峡乃尽,前散为坞,水乃出崆,而路乃下坡。半里抵坞,是为下山口。盖崆东之山,即灵应南垂,至是南尽,余脉逊而东,乃南衍为西山湾之脊;崆西之山,南自邓川西逆流而上;中开为南北大坞,而弥苴佉江贯其中焉。峡口之南,有村当坞,是为邓川州境,于是江两岸垂杨夹堤。路从东岸行,六里余而抵中所。时衣已湿透,风雨不止,乃觅逆旅,沸汤为饭。入叩刘陶石。名一金,父以乡荐为涿州守,卒于任。前宿其来凤庄者。刘君出酒慰寒,遂宿其前楼。出杨太史《二十四气歌》相示,书法带赵吴兴,而有媚逸柔媚飘逸之致。
又往南一里,峡谷这才到了头,前方散开成为山坞,水流于是流出普陀峻,而路乃是下坡。半里后抵达山坞,这里是下山口。普陀峻东面的山,就是灵应山的南垂,到这里就是南边的尽头,余脉向东退去,于是南面延伸为西山湾的山脊;普陀峻西面的山,南边从邓川州西面逆流上延;中间辟为南北向的大山坞,而弥直仕江流贯在山坞中。峡口的南边,有村庄位于山坞中,这里是邓川州的辖境,从这里起,江流两岸下垂的杨柳夹住河堤。路从东岸行,六里多后到达中所。此时衣服已经湿透,风雨不停,只好找旅店,烧开水做饭。进村叩拜刘陶石。〔名叫一金。他父亲以举人的身份担任琢州州官,死在任上。就是先前寄宿在来凤庄的那位。〕刘君拿出酒来驱寒,于是住宿在他的前楼上。刘君拿出杨太史的《二十四气歌》给我观看,书法杂带有赵孟顺、吴道子的意趣,而且有妩媚飘逸的风格。